進入宴會廳,不少人過來祝賀,馬運來連連寒暄,下面人送的禮物禮金,堆在門口的桌子上,小山一樣。
楊國強過來,笑着說道:“馬叔,祝你生日快樂。”
“好!好!”馬運來問道:“國強,管委會那邊實習的怎麼樣?適應嗎?”
楊國強說道:“還行,挺好,你們找的人妥帖,人事上跟我說了,畢業證拿到手就能轉正。”
楊富貴這時過來,用力抱了下馬運來。
“咱們老兄弟一路走過來不容易!”楊富貴頗爲感慨:“運來,希望咱們能攜手再走四十年!”
馬運來笑:“楊哥,一定能!咱們要讓海龍酒店開遍太東!”
來這裡的不止是海龍酒店旗下的人,還有不少生意往來的,一句句恭維聽進耳朵裡,馬運來彷彿達到了人生巔峰。
馬運來臉上的笑止不住,忽然想到一句古話: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不對,拿到呂氏麻辣燙的秘方,好像還能進一步擴大生意。
就等石頭一刀回落,斬掉那顆狗頭。
楊富貴父子和馬運來一起進入小包間。
這裡都是些不方便見外的客人,都是乘坐專門的電梯上來的。
“哎呀,韓老弟。”馬運來看到一身便衣的韓濤:“你能來,蓬蓽生輝!”
韓濤笑着說道:“一年就這一次,不來討你杯酒喝,說不過去。”
馬運來笑:“今晚不醉不歸。”
一羣人入座,楊富貴問道:“韓老弟,最近沒啥大行動?”
“沒有。”韓濤說道:“放心就行,有行動也瞞不過咱上頭那位。”
…………
海龍大廈正門對面的小飯館裡,倆菜一個湯上來,宋娜拿起勺子幫呂冬盛湯,呂冬有點熱,脫掉外套掛在椅子上,襯衫往下多解開一個鈕釦,露出脖子上掛着的紅繩。
湯碗放在呂冬面前,宋娜瞄一眼,故意問道:“你戴的啥?”
呂冬從衣領裡面掏出來:“你給的石頭平安扣,一直戴着。”
宋娜轉頭輕聲咳嗽,也脫掉外套掛在椅子後面,雞心領的寬鬆款運動長衫,遮蓋不住脖子上金黃色的細鏈子。
呂冬也看到了,隨手一指:“你一直戴着?”
宋娜拿手摸了摸:“挺好的,爲啥不帶?”她突然轉向窗戶那邊:“呂冬,你快看,好多車,都衝大樓去了!”
呂冬也轉頭看向外面,就見南北兩邊,突然來了大車小車一大串,從各個方向圍住了海龍大廈。
站前街不算多寬,對面又燈火通明,隱約能看到門口的人第一時間被控制起來。
然後,更多人進入了大廈。
宋娜第一次親眼目睹這麼大陣勢:“開始了。”
呂冬輕輕點頭:“開始了。”
倆人一時間都沒有吃飯和說話的興致,緊緊盯着路對面。
…………
海龍大廈頂層,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考慮到包間裡的韓濤等人,馬運來轉移到大廳裡,接受衆人敬酒。
馬運來沒結婚,楊國強這個小輩,拿個酒瓶跟在旁邊負責滿酒。
“誰?做啥的?”
突然門口有人大喝,卻沒有回答聲,接着聽到一聲慘叫。
宴會廳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呼啦啦進來一大羣人,人羣迅速散開,還有人帶隊衝向包間。
“警察!例行檢查!”帶隊的人大喝:“別動!別動!”
馬運來心裡咯噔一聲,趕緊往那邊看,帶隊的人認識,刑警隊的張隊!
看帶人衝向包間的那個,他也認識——呂春!
然後,其他人他一個都不認識,全是生面孔。
下意識就覺得不好。
包間的門從裡面主動打開,楊富貴出來,笑着說道:“各位,是不是誤會……”
呂春沒說話,只是讓人進包間,先控制場面。
包間裡面,韓濤看見進來的同行,那總是能佔據公正制高點的心,莫名就慌了,因爲來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青照的同事們,不說大部分認識,起碼看了眼熟。
但這些全是生面孔。
現場迅速被控制住,張隊接到下方的通知,下面抓了現形。
他衝呂春微微點頭。
呂春停在楊富貴面前,向他出示各種手續,倒也頗爲客氣:“楊總,麻煩你了。”
張隊朝着馬運來走去,楊國強忽然明白了什麼,低聲問道:“馬叔,你是不是招惹呂冬了?”
“沒有。”馬運來底氣不足。
楊國強說道:“你糊塗!”
馬運來說道:“我還不是爲咱們生意着想?我沒動他,繞了幾個彎,找人給他下套子,他不可能知道是我做的!”
楊國強快被氣暈了:“咱就不能好好幹買賣!”
馬運來心說,好好幹買賣能掙幾個錢?
但他沒法再想太多。
張隊快步過來,按程序出示手續,讓人將馬運來和楊國強分頭帶走。
馬運來還心存僥倖,並沒有太過慌張。
楊國強頹然低頭,爲什麼就不能聽他一句呢?那呂冬是好惹的?
他去管委會前,還專門叮囑馬叔,別跟呂冬起衝突!
就沒人聽!十幾年的做事習慣,就不能改改?
石頭搞不明白具體是啥狀況,這馬哥的壽宴,咋就突然變成喪宴?
剛馬哥還神采飛揚,這咋就跟小雞一樣被人逮了?
難道……
突然,有個身材高大的警察來到他面前,出示一份文函:“石守義,外號石頭,是不是你?”
“不是我!”石頭矢口否認:“不是我。”
警察對比相片看一眼,吩咐左右:“帶走!”
石頭高喊:“你們憑啥抓我!我沒打人,沒放火!”
後背一陣劇痛,他瞬間老實了。
海龍大廈猶如開業慶典時一般熱鬧,外圍迅速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看着一個個人從大廈裡面帶出來,壓上車輛被帶走,議論紛紛。
人太多了,彷彿海龍大廈被一鍋端了一樣。
呂冬坐在窗邊,仍然一句話不說,楊富貴提前幾年完蛋,青照也要大變樣了。
但他不後悔,更不內疚,說小了這是拿掉自個頭上懸着的一把刀,說大了也稱得上打掉社會毒瘤。
這兩天他又去做過一次筆錄,瞭解到一點邊緣情況,光查實的動遷戶被設套變成爛賭鬼的,就有七八個。
暫時沒查證的還有很多。
呂冬所不瞭解的,就更多了。
很多都是歷史遺留問題。
楊富貴能有今天,後面自然有張關係網,呂冬沒法說,也不能說。
很多事真的是做得說不得。
呂冬非常清楚,張局和呂春清晰明確他的定位,一個受害者和舉報人!
其餘的事情,就跟呂冬無關了。
至於楊富貴和馬運來知不知道是他舉報的,無所謂。
不知道最好。
做好事呂冬樂意,卻不想面對後續的更多糾纏。
宋娜轉回頭來,暫時沒別的心思,問當前的事:“會不會走一圈出來?”
她算是半在學校,半出來創業了,很多事隱約也能看明白些
呂冬指了指天上:“咱青照的大領導剛調過來不久,我聽到的消息,據說動怒了,聯繫上級,要求異地關押,異地審問。”
之所以動怒,應該還有方燕採訪的事,但這兩項都屬於主動出擊,有功無過。
宋娜也鬆了口氣:“頭頂上的刀終於沒了。”
呂冬帶着歉意說道:“黑蛋,叫你陪着一起擔心了。”
宋娜卻說道:“沒啥,咱一起投資的買賣,當然要一起承擔。”她看眼外面:“希望這樣的事越來越少。”
呂冬點頭附和:“希望如此。”
誰都想這個社會變得更加美好。
倆人不再看外面,專心吃飯聊天,說着些近期的趣事,時不時就笑起來。
一直到八點半多,海龍大廈前才安靜下來,呂冬結過賬,騎車載着宋娜往回走,來到城關村一個路口,恰好看到七嬸騎個木蘭摩托拐過來。
呂冬停下車,主動打招呼:“七嬸。”
七嬸停車,看眼呂冬和後座上的宋娜,說道:“冬子,小宋,這麼晚還出來逛?物資交流會不是結束了嗎?”
宋娜大大方方的喊人:“嬸子。”她笑着說道:“冬子今晚請客,帶我來縣城吃好吃的。”
“哦!”七嬸若有所悟,說道:“原來這樣。”
呂冬看眼七嬸過來的方向:“這都快九點了,才下班?”
七嬸說道:“店裡忙,買東西的人不斷,咱們食品公司又推出幾樣新品,很受歡迎。”
宋娜好奇問道:“食品公司擴張的挺快?”
“也不算快。”七嬸說道:“店都在青照。”
她看眼時間:“不跟你們說了,我得早點回去,你七叔不知道有沒喝醉。小宋,有空來呂家村玩。”
宋娜應一聲:“好來。”
七嬸騎上小木蘭往北走了。
呂冬加油門往前走:“七嬸一直風風火火的。”
宋娜抓住他腰:“能管得了七叔的人,不簡單,不容易。”
呂冬想想,附和:“七嬸確實不容易。”
換成一般人,放在今年之前,早跟七叔過不下去了。
倆人回大學城。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更是人生的轉折點。
在青照大領導的力挺之下,警方以莫大的決心和最快的速度,打掉了海龍酒店這個毒瘤。
但牽扯到的方方面面纔剛剛開始。
這個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電話找關係,最後發現人根本不在青照。
呂冬卻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