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喬衛國早早來到店裡，看到門口又貼上辦證、開鎖換鎖和不孕不育的小廣告，開門端着小半盆子水出來，挨着撕掉擦。
這些東西很煩人，貼上不僅難看，還特別難弄掉，比狗皮膏藥都黏糊。
最近，大學城亂貼的小廣告特別多，綠化樹、公交車站牌、商鋪門面、工地圍擋，甚至連人行道的地磚上都能看到。
辦證、治皮膚病、開鎖換鎖、不孕不育和通下水道的還算正常，招公關人員是幹啥的？
“招公關人員，月薪3000……”
啥樣子的公關工作，一個月能掙3000塊錢？
喬衛國對這個沒興趣，一方面人家寫着招女的，另一方面呂冬說過天上不會掉餡餅。
真有餡餅掉下來，也會把自個的光頭砸開瓢。
沾水擦小廣告，喬衛國不禁想起小時候，穿的衣服上總是有一個又一個補丁。
費了好大勁，門口的才擦掉。
喬衛國剛想去擦海報欄裡的，這兩天請假的周麗麗騎着自行車過來。
“早，喬哥。”周麗麗笑着打招呼。
喬衛國點點頭：“早。”
周麗麗支下自行車鎖好，看了眼海報欄的小廣告，趁着喬衛國低頭涮抹布，突然伸手撕下來一張，隨手塞進兜裡。
她在女的中個頭不算矮，幾乎跟上喬衛國高，長的不算差，中等偏上的水平。
店裡四個全職女工中，周麗麗是年齡最大的一個。
喬衛國不說話，繼續幹自個的活。
周麗麗問道：“老闆還沒來？”
喬衛國應一句：“沒有，呂冬得九點多來。”
周麗麗看看時間還早，沒有進店，似乎很想跟喬衛國說話，問道：“喬哥，我聽說你跟着老闆乾的時間最長？”
喬衛國話簡單：“算是。”
周麗麗笑，笑起來挺好看：“你是元老中的元老。”
喬衛國不明白她話的意思，轉頭看着她這邊。
周麗麗仍然笑得好看：“喬哥，老闆給你開的工資不少？”
喬衛國實話實說：“我跟着呂冬，不因爲錢。”
聽到這話，周麗麗後邊的問題說不下去了，看眼喬衛國的光頭，這人會不會聊天？幾句就聊死！
喬衛國不管周麗麗，繼續幹自個的活。
周麗麗無趣，進到店裡，也不換工作裝，門口找個地方坐下。
週六週日，全都請了假，上週連續從上午十點熬到晚上九點，加上看了些高薪招工廣告，有點熬不住了。
她掏出撕下來的小廣告看，心裡直犯嘀咕。
呂冬從店外進來，看到周麗麗，問道：“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周麗麗看眼呂冬，東西收口袋裡，說道：“老闆，我想問點事。”
呂冬拉開椅子坐她對面：“說吧。”
周麗麗直接說道：“店裡上班每天從十點到晚上九點，時間是不是有點長？人家幹八小時的，一天混十塊錢！我們這一天十一個小時，也是十塊錢，能不能漲點工資？”
呂冬說道：“你們第一個月試用期結束，工資漲到每天十二塊錢，還有30塊錢全勤獎，後面員工等級提升，還有相應的工資上漲。”
周麗麗嘀咕道：“店裡生意這麼好，開的工資這麼少……”她稍微提高聲音：“泉南有的快餐店一個月開450。”
呂冬面無表情：“我們在青照。”
“那我不幹了。”周麗麗乾脆直接：“付出的太多，掙得太少。”
呂冬不會勉強：“行，等小付來了，給你按天結算工資。”
他還不至於扣人工錢。
工作這種事，本來就是雙向選擇。
付朝霞到後，周麗麗按照上班天數結算工資，在工資結算條上簽字，領了錢，頭也不回的出店離開。
人員到齊，呂冬簡單的開個會，先說加班費的事，又進行新一輪的培訓。
這個年代的競爭激烈程度，遠遠沒法跟十年後相比，未來十年是社會大跨步往前發展的時代，也是餐飲行業趁勢而起的好時代。
最難過的這兩年熬過去，普通人手裡的錢開始有富餘，外出就餐消費能力也不斷增強。
任是誰都無法否認，生活在一天天變好。
再就是招人，呂冬打算繼續招聘，漢堡皇五一前就能開業，人先招聘過來，以老帶新，到時上手也快。
招人暫時通過兩種渠道，一是店門口海報，二是店面人員推薦。
…………
離開店，周麗麗騎上自行車往東走，沒走出太遠，來到正在建設的商務中心附近，這裡的售樓處剛建好，門前很小的一個廣場上，放着些臨時長椅。
她坐在長椅上，先把口袋掏出來，又打開包往外掏，七八張撕下來的小廣告，堆在腿邊的椅子上。
小廣告上的內容差不多：“招聘公關，要求女，外貌出衆，工資日結，保底300，電話XXX”
“誠招伴舞人員，月薪3000起……”
上面的工資數，叫人流口水，一天比在店裡當服務員一個月掙得都多。
比比這些，店裡掙的那叫錢？
她上週末請假，既是有些累，也是覺得工資太低。
周麗麗看着收集的招人廣告，心裡有點忐忑，明知道多掙錢的工作不一定要幹啥，還是忍不住想上面的數字。
“打個電話。”她順好小廣告：“就打個電話問問，又不一定去。”
周麗麗找到個公用電話亭，找出早就有的電話卡，撥通一張小廣告的號碼。
“你好。”電話響起的是一個清脆好聽的女聲。
周麗麗急急問道：“你們這裡招人？”
女聲說道：“是的，我們高薪聘請公關人員，名額有限，還剩餘兩個名額招滿。”
周麗麗不放心：“我想問一下，都做啥工作？”
女聲笑着說道：“主要協助領導打通商務關係，替酒、擋酒和負責與客商溝通，商業談判往往在酒桌上進行，這份工作就是讓客商在酒桌上盡興，客商開心了，談判就會變得容易。”
周麗麗提着的心瞬間放下去好多：“工資待遇呢？”
女聲說道：“試用期不低於3000，轉正後4000起步。”
周麗麗感覺心砰砰直跳，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女聲又在聽筒裡響起：“這位女士，如果您方便，請儘快前來皇冠大酒店面試，我們僅剩兩個名額，招滿人後我們會返回公司在島城的總部。”
周麗麗問道：“今天能過去不？”
“可以。”女聲笑得很好聽：“如果找不到，您可以再打這個電話。”
周麗麗腦袋裡全是每個月4000起步的工資，扣下電話找個黑麪的，一路急乎乎的趕去泉南，在步行金街南邊找到了四星級的皇冠大酒店，面試就安排在酒店大堂的休息處。
來見她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二十五六歲的漂亮女人，先讓她看了製作精美的公司資料，介紹公司情況。
然後，面試進行的非常順利。
“周小姐，您的個人條件很好。”漂亮女人和顏悅色，說出口的話也中聽：“我們可以給你打九十分高分！”
一份超高薪水的工作在向周麗麗招手。
漂亮女人話音突然一轉：“這份工作涉及到商務談判，這是非常嚴謹的工作，在您上崗之前，我們必須對您進行一段時間的商務禮儀培訓和個人形象設計，以便您更加符合職場麗人的要求。”
周麗麗點頭：“應該的。”
漂亮女人的穿着打扮和說話談吐，讓她覺得自個有點土氣。
“這部分不是完全免費，需要您個人承擔一部分費用。”漂亮女人笑着說道：“培訓時，我們爲您購買的衣服、飾品和化妝品，都會用在您個人身上，後期也是歸您個人所有，這部分費用公司會爲您解決大部分，其中一小部分，則需要您個人承擔。”
她亮出手表和戒指：“您看我穿的這身套裝，加全套首飾，幾千塊錢，全部歸我個人所有，公司出資的部分作爲工作獎勵，個人只是承擔很小一部分。”
周麗麗聽着很有道理，問道：“需要多少錢？”
漂亮女人早已打量過周麗麗，說道：“4000塊錢。”
周麗麗犯愁：“我沒這麼些。”她算了算：“只有不到2500。”
漂亮女人略一沉吟，說道：“您看這樣行不行，您條件非常好，我們願意與您合作，公司先墊付不足的一部分，等您發工資時扣除。”
“好！”周麗麗連忙說道：“謝謝！謝謝！”
隨後，她出酒店，去銀行取錢，回來交給漂亮女人，對方留下一份培訓資料，記下她聯繫方式，讓她回去等通知。
最快十天，最慢半個月，就會帶她一起去島城。
周麗麗滿懷憧憬走出皇冠大酒店，感覺這公司真不錯，還沒上班就能墊付錢，比摳門的連幾十塊錢工資都不給漲的破店強太多了。
等有了錢，從島城回泉南，要不要去那個麻辣燙店轉一圈？
…………
下午，喬衛國出門，看着不知道啥時候又貼上的狗皮膏藥，直摸光頭。
呂冬從店裡出來，看了眼，衝裡面說道：“小苗，找倆人把店外的小廣告擦了。”
喬衛國說道：“我這上午剛擦過，又貼上。”
呂冬大致掃了眼，跟以前一樣，辦證的、治牛皮癬的、開鎖換鎖的、通下水道的和招聘殊人士的，各種小廣告快氾濫成災了。
“再擦吧。”呂冬也沒啥好辦法，未來這是全國所有城鎮的頑疾：“平時注意着點，逮着人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