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魔者怒吼,響徹深不見底的斷層方圓。然而再怎樣洶涌龐大的魔能,在融聚天時、地利、人和的天越萍蹤之前,卻是顯得無可奈何。
天翻地覆一擊爆發,雙強登時爲之重創。縱然本能自救遷移,仍難逃避一掌正中,頓聞魔龍淒厲哀嚎。碰撞在斷層堅石上的鐵鏈嘩啦作響,餘威無邊蔓延,入目遍地狼藉。
縱有如來不毀之身,但在不能全力抗衡的情況下,接下天越萍蹤正面衝擊,對目前僅是半身的襲滅天來而言絕非易舉。
作爲正面接招之人,若不是閻魔旱魃奮力協助,恐怕襲滅天來已然落入斷層深淵。顧不得自身傷勢與周遭破敗景象,閻魔旱魃勉力穩住身形,直往亂髮披身的襲滅天來望去:“魔者?”
雖是受創極深,所幸襲滅天來亦非弱者,不毀之身持續修補傷處,隨之心識傳音道:“吾無礙,不過魔龍受此一擊,再要接合斷層恐是不易。”
“數百年努力,近乎功虧一簣……可惡的練峨眉!”
天越萍蹤全力衝擊之下,百里瀚海天然屏障再不復存。雖然瀚海的損失無關緊要。但此招對魔龍的創傷,將對魔界計劃造成相當大的影響,纔是閻魔所不能忍受。
若非之前取得半截龍氣,對魔源恢復有所助益。苦境瀚海又本就處於魔龍前端,並未徹底傷筋動骨,否則未來堪憂……
不過一兩句話的工夫,兩名頂尖魔者思考間,外傷便已在特殊體質作用之下,恢復得大差不離。
而閻魔旱魃雖然外表療愈更速,所受內傷較之襲滅天來卻是更重幾分。由此亦見登佛修者,是何等恐怖修爲。
“三個人。”
“將成三個死人。”
無論將來盤算爲何,此刻皆須同仇敵愾。襲滅天來有意示警,閻魔旱魃瞬息瞭然其意,道:“初入世最是氣盛銳進,但駭人一擊幾近打斷魔龍前端,本座絕不信練峨眉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可慮者,乃是另外兩人。”
“先誅道,再殺劍。”
道指藺無雙,劍意聞人然。之前雙劍併入,縱僅是末聲突破閻魔九禍聯招的餘勁,襲滅天來生受其力卻也絕不舒服。而對佛門功法異常透徹的襲滅天來,察覺出異樣的氣息,方纔有此答覆。
閻魔旱魃凜眼問道:“佛魔共修之體,魔者可有破法?”
“如若是普通佛魔合體,或許該從大悲三昧弦與無量琴着手。但此舉風險甚大……”
枯白的亂髮披散了一身,默然凝神深思片刻,襲滅天來聲緩意沉道,“天座佛心的佛門聖氣,對魔君的助益同樣類似於此。”
“也就是說此法要破他功體,本座的功體恢復之能亦會受到削弱?”
如果異度魔界大業能成,閻魔旱魃並不畏懼犧牲。但縱不清楚苦境歷史,蘅佛子之劫卻不算遙遠。且不論大悲三昧弦與無量琴已毀,光看如今異度魔界傷亡的狀況,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方式就不能採納。
更何況,對方若不是普通的佛魔合體又該怎麼辦?
“除此以外,便只能以秘術施毒壓抑削弱其功體,然後設法補強自身將人擊殺。”
“毒?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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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霞爭變,風雨橫天,絕逸清坐,一榻滄然。”
七彩旋空,仙姿卓然。絕代一掌動山河,應證阿那律眼所見虛實,練峨眉方從九天之外降下萍山。然而“天越萍蹤”雖將魔龍重創,對練峨眉而言亦是沉重負擔。
半邊面龐虛汗涔涔,正是耗力甚巨之象。短暫調息平復了內氣,練峨眉泠然開口道:“此掌證實佛劍所見,異度魔界確是活物。”
“其他不提,好姐妹,你現在感覺如何?”
“不用擔心。雖然凌越九天發招耗元不少,但休養數日便能恢復。”
省略了無意義的解釋,練峨眉略一安撫憂慮的金八珍後,就又迴歸正題轉朝談無慾道:“吾既入世,閻魔旱魃的禍患便由吾負責。談無慾,破魔箭已經取得,突破萬聖巖的封印,就請你與佛劍分說代勞了。”
“不敢當,前輩所託,本是談某份所該爲。”
欠身恭謹一禮,談無慾忽覺山下來了一道兇惡氣息,擡頭又見練峨眉面色稍凝,不由心生迷惑。
不過,陡靜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便從萍山山腳處傳來假惺惺的怒罵:“又是藺無雙你這個歪道!小龍龍我來關心我家阿姐,你憑什麼攔我?”
“狂龍,此路不通。”
狂龍一聲笑是怎樣的瘋狂之性,藺無雙又怎會全無瞭解?
探望是假,撿便宜纔是真……眸光寒冽,語氣清冷,藺無雙定視着狂龍一聲笑,寸步不讓。
“我呸,藺小子你這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管我的家務事?真當你是我姐夫?”
彷彿有恃無恐一般,狂龍使勁晃着又綠又長的髮辮,挺起刻有孽龍紋身的胸膛,繞着藺無雙左轉右轉打量個不停,目光停在隨後而來的赤雲染身上,口中嘖嘖有聲:“藺歪道啊藺歪道,還說什麼白雲萍山不相逢,什麼人間天上兩稀微咧,我看都是你在放屁!阿姐爲了對付魔界不顧功體有恙,你倒在外面找個姘頭瀟灑,還有臉來阻止我上山,真是世風日下……天大的笑話!”
“你!”
“我什麼我?被我說中真相心虛了嗎?”
見赤雲染怒目相視,狂龍一聲笑半分口德不留,叉腰譏笑道:“藺無雙,你帶姘頭來萍山哦。還說什麼此生只爲練峨眉,我看你們就是邪道、淫尼,速配一百,哈哈哈!”
“夠了。”
突來清冷淡泊女聲,頓讓邪狂之氣收斂。再見氣質高潔,一身素雅,容顏半遮的練峨眉,狂龍一聲笑怔神片刻,旋即整個人匍匐着趴在地上,學着小孩子告狀的模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指着藺無雙,擠眉弄眼道:“阿姐啊,你看藺無雙三心二意,根本配不上你。還是小龍龍我夠貼心,你一入世就來看你哦。”
“不必多言。你之來意,吾已明白。”
無心與狂龍鬥嘴,甚至連多看一眼,練峨眉都覺痛心難忍。在狂龍期待不已的目光下摘落面具,隨後又將之戴上,練峨眉竟似視其若陌路:“要看的都已看到,你該離開了。”
“你啊……”
越是期待,越是迷戀;越是不可得,越是難以抑制地憤怒!
畸戀心態作祟,不能容忍練峨眉的疏遠態度,狂龍一聲笑憤恨不已,猛一跺足,霎見塵土飛揚,怒然道:“好,好,好,我遵守約定。不過,萍山不落地,狂龍不出關。萍山一落地,狂龍鬧萍山!藺無雙,我就站在這,有種你現在就阿姐面前殺我,否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準了有練峨眉在,藺無雙不會動手。囂狂之聲震得飛鳥亂竄,狂龍冷哼一聲直立而起,大搖大擺而去。
當年因狂龍的緣故,練峨眉怒拔萍山而去。今朝故人重逢,又是在這等情形之下。
天應命中三劫,或許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聯想起蒼之預言,莫名洞悉了練峨眉當日更深用意,一時無話的藺無雙,卻也因此更爲無懼……
“許久不見,練峨眉。”
“久違了,藺無雙。”
相互見禮仿若尋常,視線在空中略一交錯,一人早將情念深埋不露,一人卻似大道包容無際,外表均看不出半分異狀。
對兩人過去頗有好奇之念的赤雲染,此刻亦唯有按捺心中疑惑,上前一步躬身道:“玄宗六絃赤雲染,見過練峨眉前輩。”
“不必客套。異度魔界爲禍天下,尚需仰賴諸位助力。”練峨眉一揚碧玉如意,山下登起一陣仙風,將衆人託上萍山之巔。
不提適才狂龍鬧事,亦未與藺無雙敘舊,待衆人在十里蒲團站定,練峨眉定下心念,開口便道:“魔龍雖創,旱魃卻未身死。今日過後,異度魔界定會收縮陣線。吾等亦須抓緊時間解決其他禍源,並設法找出其他入口。而異度魔界受吾一擊,吾方絕不能縱放戰機。”
藺無雙蹙眉道:“你欲如何?”
“七日後,萍山約戰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