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不是單純地勇氣爆發,才決定獨立擊殺那隻狐妖的。
這是一個在冷靜下來之後經過認真的分析和計算,才最終做出的決定。
而要完成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僅靠自己現在的本事,顯然不夠用,但要學新的本事的話,時間又頂天了只有三天。
他清楚地記得,鄭師叔在授課的時候講過的,修持之人,除了“呼吸法”和“煉體法”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四樣東西:身、器、咒、靈。
周昂決定選擇其中的器和咒兩種去學習,用來克敵制勝。
“靈”首先排除,因爲鄭師叔說過,那個是要到極高的品階,纔有可能接觸的東西,自己現在纔剛入門,想都不用想。
“身”其實最實用,也是一個修持者最切身的本事,是一切的根基,是丟掉了一切之後最後還能選擇硬碰硬的底氣。
事實上,所謂“呼吸法”和“煉體法”,作爲修持之人的根本,練的都是“身”,由此可知這一點的重要性。
但偏偏這個東西是不可能速成的。
掐掉頭,去掉尾,剩下的就是符籙和咒語。
前者是“器”的一種,後者當然是“咒”。
兩者層次不同,但義理相近。
它們都是修持者拋出一點引子,或者說是一點餌料,來調動周邊一定範圍內的靈氣,來幫助自己完成意願的辦法。
比如鄭師叔用一張紙三個字,加一把米,就能“釣”來一隻野雞,肯定是符的一種用法,而他用銅錢換酒買米,則用的一定是咒。
只不過他段位太高,做起來行雲流水,完全沒有施法念咒的感覺而已。
按照鄭師叔的講解,符籙作爲一種“器”,是將自己想要通過靈氣完成的意願表達且固定在一定的器物、比如紙上,在合適的時候,再將其釋放的一種法術。
它是需要一定的器物作爲載體的,因此等級低於咒。
而咒,唯一的載體就是自身的靈氣。
所謂言出法隨,我一言既出,周邊靈氣隨之攪動,奉我之意,成我之事,是爲咒。
毫無疑問,學制符、用符,要比學咒容易。
但時間緊迫,只有不到三天,周昂並不敢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其中的一種上——因爲鄭師叔剛說過,這兩種法術,靠的並不是勤學苦練,而是天份和悟性。
所以,他準備第一天先把這兩種東西的基本製備過程先都學一下,然後定下來其中一種,再加以苦練。
大殿之內,敖春無心讀書了,趴在桌子上,下巴磕在手背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師伯和師爺爺。
周昂則努力地讓自己平心靜氣,聽鄭桓師叔說話——
“符的使用,共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是制符。在製作一道符的時候,由你的筆,將它鐫刻在紙上,作爲引子。第二部分,即是在使用之時,你要拿出另外的一半,來調動它,這纔算是一道完整的符。”
“制符其實很簡單,心靜如水,感應天地之呼吸,將你的念頭轉成靈氣,寫到紙上即可。”
周昂深吸一口氣,腦中回想着師叔的話,醞釀片刻,提筆就要寫,卻又忽然停下,“可是……念頭怎麼才能轉成靈氣?”
鄭桓蹙眉,攤手,“心念就是靈氣!”
“呃……”
這個話怎麼理解?
理解不了啊!
靈氣就是靈氣,心念則是心裡的想法,這兩個怎麼可能是一回事?
這個時候,鄭師叔又諄諄教導,道:“你剛入手,不要嘗試太難的,就寫個最簡單的,你就想着:我想吃一隻雞,這隻雞會響應我的心念,因爲貪戀我的一把米,而來到我面前!來,寫!”
周昂張口結舌了片刻,卻又不知道該寫什麼。
沒辦法,這就是鄭師叔的授課風格——什麼循循善誘,什麼因材施教,什麼掰開了揉碎了,都是不存在的。
他理解這個東西是什麼,他就告訴你是什麼。
用他的話來說:假傳經萬卷,真傳一句話!
還有一句話也是他常說的,那就是:道可道,非常道。修持之事,道法之途,本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懂了就是懂了,不懂誰也幫不了你!
哦,對了,他好像還說過:“你是你師父唯一的弟子,他既收你爲徒,你焉有不成之理?”
可週昂的確就是完全沒懂。
他知道自己現在儘管再怎麼刻意放鬆,但心裡肯定還是異常緊張的,於是就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讓自己進入那種奇異的入定狀態,按照鄭師叔所說的,調動自己體內的靈氣,使之灌注到筆尖,同時默唸着心裡的想法:雞,速來,在線等,急!
一……只……雞!
寫完了,他又長出一口氣,扭頭看看書案旁的鄭師叔。
卻見他搖搖頭,“廢了,重來!”
周昂深吸一口氣,把那張廢紙拿開,再次提筆。
“廢了,重來!”
“再來!”
“不行!”
…………
周昂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然後閉上了眼睛。
此時此刻,所有的事情,都拋諸腦後,他只是想:怎麼才能把念頭和靈氣結合到一起,而且還能一起落到紙上呢?
感應天地,與天地呼吸。
我想吃一隻雞,雞想吃我的米。
我的意念,我的靈氣,可以調動周邊的靈氣來成我之事。
再次深吸一口氣!
一……只……雞!
“廢了,再來!”
…………
第一次,周昂下山的時候,太陽也已經快要下山。
等回到家裡,母親周蔡氏不在家,出門給人家還衣服去了,小丫頭周子和卻是在家等着他,聽見他推門進來,她先就從屋子裡奔出來,鬆了口氣的樣子,有些嗔怪,“哥,你都不提前說一聲,叫我和母親擔心!”
周昂面露歉意地道:“出門去拜訪一位朋友,他留了飯,飯後不免又聊得興起,這便遲了。若有下次,我一定提前告知你和母親。”
周子和這纔回嗔作喜,蹦蹦跳跳地跑進廚房,道:“你且稍等,我把湯飯與你熱一熱再吃。”
周昂答應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
怎麼辦?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自己一道符都沒製成,不足爲奇,施咒的法門聽了個一知半解,也不算過分,可問題是,到現在自己連一些最基本的概念都理解不了、琢磨不到……接下來苦練,方向在哪裡呢?
人常說,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現在自己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了,卻還不知道該從哪裡去準備……難道真的要攜家而逃嗎?
正吃着飯,周蔡氏回來,周昂不免又要解釋幾句,卻絲毫都沒提還有兩天自己就要大禍臨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