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代表金樽出頭,就得先了解一下對方是什麼來頭,劉漢東詢問江浩風,得知買下金樽KTV所在大樓的新房東是江北人,姓林,在江北也是做娛樂行業出身的,還開過煤礦,玩過房地產,現在嫌江北池子太小撲騰不開,進軍省城了。
正聊着,忽然樓下傳來警報聲,江浩風趴在窗口一看,驚呼道:“東哥,你的車讓人砸了!”
劉漢東一個箭步上前,只見樓下一個小子飛一般逃竄,後面保安緊追不捨,他趕緊下樓來到停車場,奧迪S8的側窗玻璃整體龜裂落在車內,放在中控臺上的幾十塊零錢不翼而飛。
過了一會,兩個保安氣喘吁吁的回來了,他們都是四五十歲的下崗工人,體力哪能跑得過年輕人,自家停車場上出事,劉漢東也沒法追究他們的責任,調取監控錄像,砸車的毛賊是個十來歲的少年,手裡拿着專門的破窗錐,動作很利落,跑得比兔子還快,穿着紅褲子的兩條腿活像風火輪。
劉漢東只能自認晦氣,打110報警,報保險公司,再讓蘇強來把車開去4S店維修,折騰一圈也沒心思談事情了,告訴江浩風,約好時間地點通知自己就行。
出了金樽,劉漢東本想打車回去,可是攔了幾次都沒攔到空載的出租車,只好去等公交車,站臺上熙熙攘攘全是人,已經是七月流火的季節,女孩子們穿的清涼無比,熱褲短裙小吊帶,頗爲養眼,因爲車被小毛賊砸了,劉漢東心情不好,沒注意到旁邊有人在打量自己。
520路來了,正好是馬凌駕駛的那一班,雖然公交車沒空調,急着回家的人們還是一擁而上,有人高叫:“別擠,別擠。”卻拼命往裡鑽,劉漢東不和他們一起擠,等最後才上車。
馬凌戴着墨鏡和太陽帽,手旁擺着大茶杯,皮膚曬得漆黑,看到劉漢東上車便道:“投幣。”
“我還要投幣啊?”劉漢東伸手去摸錢夾,褲兜裡空空如也,頓時臉色大變:“停車,錢包讓人偷了。”
馬凌帶一腳剎車減慢速度,打開了車門,劉漢東跳下車舉目四望,站臺上哪還有人,他這下可急了,錢包裡有身份證和銀行卡,全部身家都在卡里,幾十萬塊錢呢,堂堂城南一哥居然被人洗了皮子,傳出去還不讓人家笑死。
手機響了,是馬凌打來的,讓他趕快想辦法,最好去公交分局問問,調取站臺監控錄像查一查。
此刻劉漢東深深感到自己作爲一名新晉江湖老大的不合格,首先老大是不會乘公交的,其次老大如果丟了錢包,一個電話人家就得顛顛送回來,還得賠不是,可自己只能報警求助,實在丟人,他擡起手腕想看看時間,卻發現腕子上空空如也,不但錢包被人摸了去,手錶也讓人摘了,簡直神不知鬼不覺,這小偷技術太好了。
那塊歐米茄可是辛曉婉留給自己的念想,劉漢東恨得咬牙切齒,打電話給王星向他求助,王星得知劉漢東被扒竊,先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後說別急,回頭給老佛爺打個電話就行。
劉漢東問老佛爺是誰,王星說是近江的賊祖宗,小偷全是他的徒子徒孫。
既然王星打了包票,劉漢東也就不費事去報案了,依然在站臺等下一班520,順便看看能不能逮到小偷。
幾分鐘後,站臺又站滿了人,515路公交車開過來,大家依然蜂擁而上,劉漢東死死盯緊,看有沒有小偷出沒,扒手們好像察覺到他的怒火一般,再也不出現了。
515開走了,站臺上稀稀拉拉幾個人,不是白領就是學生,劉漢東心裡一股邪火直竄,今天是怎麼了,連續兩次遇到賊,讓我抓到了非往死裡收拾不可。
“劉漢東,是你麼?”背後傳來喊聲,回頭看去,一輛大衆轎車停在站臺前,副駕駛上的女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劉漢東努力想了想,終於從記憶庫裡找出這個女人的印象:“你是李慧?”
“呵呵,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我,剛纔就看見你了,沒敢認,特地繞了一圈回來的,你去哪,上車再說吧,這裡不能停車。”
李慧是劉漢東的高中同學,從畢業就沒見過,人家盛情邀請,劉漢東不好拒絕,就上了車,開車是個文質彬彬的男子,李慧介紹說這是我老公,自己做點小生意,又問劉漢東你現在幹什麼呢。
“我退伍回來幫人開車。”劉漢東隨口答道。
李慧很興奮,滔滔不絕的說着,高中同學有很多都在省城發展,有當公務員的,有自己開公司的,都混的有聲有色,馬上就是畢業十週年了,同學們準備搞一個聚會,在QQ羣裡都討論半年了。
“劉漢東你一定要參加哦。”李慧拿出手機,“把你的手機號,QQ號,微信號告訴我。”
留下聯繫方式後,劉漢東發現汽車行駛方向不對,便說自己住東南方向,你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搭車回去。
“你住哪個小區,我開車送你吧。”李慧老公說的很客氣,但卻已經開始減速靠邊停車。
“我住鐵渣街一帶,那裡經常堵車,不方便。”劉漢東等車停穩,推開車門,忽然想到身上沒錢,撓撓頭道:“李慧,借我一塊錢坐車。”
李慧從提包找硬幣,嘴裡嘟噥着:“超市買東西,明明找給我兩塊錢,怎麼不見了。”
她老公幹咳一聲,拿胳膊肘碰了碰李慧。
李慧恍然大悟,從錢包裡拿出一張二十元鈔票遞過去:“打車回去吧。”
“謝了,同學會上還你。”劉漢東拿了錢走了。
“你同學混的挺慘啊,連坐車的錢都沒有。”李慧老公開車前行。很歡快的說道。
“他當年可是我們班上最風光的男生,不但學習好,也會玩,好多女同學給他遞情書呢,後來考上江大了,結果上了一年就退學當兵去了,真是可惜。”李慧望着後視鏡裡劉漢東越走越遠的背影,黯然神傷。
“你是不是暗戀過人家啊。”她老公滿是醋意的問道。
李慧打了他一下,嬌嗔道:“瞎扯什麼呢,膝蓋癢癢想跪搓板了麼?”
……
當晚,馬凌將劉漢東臭罵一頓,因爲身份證也在錢包裡面,要補辦銀行卡得先補辦身份證,而身份證又得回江北老家去辦,一套程序走下來麻煩死人。
“你怎麼不把自己給丟了。” 馬凌罵歸罵,完了給他一千塊錢零花,讓他趕緊請假去補辦。
劉漢東打電話向佘小青請假,少不得又被一陣奚落,當然假還是批了。
次日,劉漢東正要回江北,忽然接到江浩風的電話,說是和對方約好了,在閱江樓茶館見面,中午十二點。
這是劉漢東第一次以大哥身份參與黑社會講數,心裡隱隱有些興奮,因爲雙方發生過沖突,今天中午說不定會一言不合打起來,必須未雨綢繆才行,金樽這邊能喊到二十多個人,他又給馬偉打電話請求增援。
馬偉聽說東哥要吹哨子喊人,登時興奮起來,問是講數還是幹架,劉漢東問這有什麼區別麼,馬偉說時代進步了,道上規矩也細分,講數不靠人多,靠的是出場人物的分量,幹架就是純粹比誰的人多傢伙多,有噴子的一定要拿上,到時候未必真能打起來,其實就是一個相互示威的儀式,這在香港叫做“曬馬。”
“你要是在閱江樓茶館這種高檔場合講數,我那些弟兄們就不適合出場了,太掉價,這樣吧,到時候我過去,再喊幾個江湖上有一定地位的夥計,十二點是吧,我十一點半到樓下。”
“謝了。”劉漢東掛了電話,想了想又給龍開江打了個電話。
“龍總,有件事想麻煩你。”
“別給我客氣,有事你說。”
“金樽這邊出點問題,約好明天閱江樓喝茶講數,龍總能來給兄弟架個勢麼?”
“沒問題,一定到。”
有龍開江坐鎮,劉漢東心裡就有譜了,接下來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了,他給耿直打電話:“耿大隊,明天中午有空麼,閱江樓請你喝茶。”
“你小子,有事直說。”耿直纔不上鉤。
“金樽房屋租賃的事兒,我可是按你的要求來做到,要不然纔不參合這些破事呢,耿大隊你得幫我。”
“黑社會講數,警察出面不好吧。”
“別說的那麼嚴重,就是一般合同糾紛,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會當場喋血的,到時候你就裝作路過,和我打個招呼就行。”
“好,我明天去一趟。”
安排好這一路人馬,劉漢東還覺得意猶未盡,想來想去能動用的資源不多了,馬凌這邊倒是和皮天堂的老婆挺熟,於是發短信找她要了電話號碼,輾轉聯繫到了皮天堂,可是皮老闆正在國外出差趕不回來,他很熱情的給劉漢東支招:“我幫你找個人,也是近江地面上黑白通吃的人物,叫關濤,和我關係很好,中午肯定過去給你架勢。”
人差不多夠了,眼下要解決的是交通工具,奧迪車才4S店等進口玻璃,大夏天的開摩托車太熱,正好闞萬林胳膊骨折還沒痊癒,先借他的比亞迪F3用一用。
這輛比亞迪被闞萬林糟蹋得不輕,買來就沒保養過,機油黑的像墨汁,掛擋也不平順,發動起來轟鳴如拖拉機,劉漢東正在路邊試車,忽然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快步走來,招手道:“師傅,機場去不去?”
女子穿着桃紅色的裙子,脖子上扎着一條色彩斑斕的絲巾,拖着銀色的拉桿箱,這副裝扮正是江東航空的空乘夏季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