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馨四下張望,佘小青急忙走過來:“安總?”
“小帆呢?”
“沒注意,我這就給她打電話。”佘小青急忙摸出手機撥打舒帆的號碼,很快接通,說了兩句道:“小帆說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安馨一臉歉意,徐嬌嬌卻很理解的笑道:“大人的聚會,小孩子肯定不喜歡,我們家那個也沒來,倒是世峰集團這位太子爺挺早熟的。”
說完兩人會心一笑。
停車場,舒帆鑽進車裡,抱怨道:“真討厭,說是慈善義賣會,一個比一個虛僞,奢靡無度,純粹爲了拉關係,我不喜歡這些人。”
劉漢東道:“那現在回家?”
“不,上街轉轉,咱們也做做慈善,先去麪包店,然後去市中心。”
“你打算開粥棚佈施啊?”劉漢東笑問。
“什麼?”舒帆沒聽懂。
“我是說,你打算用麪包賑濟乞丐麼?想法是對的,真正的窮人是缺吃的,可麪包也不壓餓啊,就是點心,要壓餓還得是饅頭,再弄點榨菜,齊活。”
“那就買饅頭去。”
於是劉漢東駕車帶着舒帆來到一處商業街,買了幾籠剛出鍋的饅頭,又在超市裡買了許多小包裝榨菜,驅車來到中央大街金鷹商廈門前,果然有幾個乞丐圍上來,可是當舒帆拿出熱騰騰的饅頭要遞給人家的時候,卻無一例外遭到了拒絕。
乞丐們以看外星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舒帆,有人還直接要求給現金,三塊五塊都行,一塊五毛也不嫌棄。
舒帆大爲失望,說自己在美國的時候遇到的乞丐也是一個調調,只要錢要烈酒大麻,不要牛奶麪包。
劉漢東說城市裡的乞丐都是專業戶,兜裡揣着蘋果手機,老家蓋着小洋樓,兒女開着轎車,閒暇時間還乘着歌詩達郵輪去個濟州島什麼的,小日子滋潤着呢,比一般老百姓過的富裕,不用咱同情,真正需要關注的往往是不發聲的,比如拾荒的,打工的,看病的,上訪的。
“哥哥,你知道哪兒有這樣的人麼?”舒帆問道。
“只要有心,處處皆有。”劉漢東故弄玄虛,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樣的人哪裡有,通常這種處於社會等級體系最低端的邊緣人羣居無定所,遊離在大衆的視線之外,平時總能看到一兩個,但真想找的時候,卻一個都找不到了。
“好深奧,我懂了,咱們四處逛逛吧,我相信會有發現。”舒帆拎着一袋饅頭回到了車裡。
劉漢東想了一下,醫科大附院對面有個旅社,應該住着農村來看病的人,那些人中有些是真的需要幫助的,舒帆家財萬貫,愛心氾濫,這能資助一兩個病患兒童什麼的,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從這兒去醫科大附院最近的路是楓林路,這條馬路還是民國時期修的,道路兩側綠樹掩映,小別墅錯落有致,以前是國民黨高級官員的寓所,解放後成了江東省委省政府領導的住宅,時至今日依然如此。
楓林路臨近江邊,風景優美,道路筆直,限速四十公里,禁止鳴笛,奧迪車低速通過,忽然舒帆指着路邊說:“哥哥你看。”
劉漢東扭頭望去,只見路邊別墅鐵門外,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被幾個年輕小夥子推搡出來,小夥子們都留着平頭,穿着白襯衣和藏青色西褲,瘦削彪悍,一看就知道省委警衛局的戰士。
“這就是上訪的,都跑到省委書記家門口來了。”劉漢東說,大鐵門上有一個藍色搪瓷牌子,上面標註這個院子是楓林路壹號,也就是省委書記的家。
“幫幫他們吧。”舒帆眼巴巴的看着越來越遠的兩位老人,“他們肯定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劉漢東一腳剎車,看看後視鏡,迅速倒車回去,開門下車,大喝一聲:“別動手。”
領頭的大概是個班長,質問他:“你哪個單位的?”
“我哪個單位有關係麼?年紀輕輕不懂得尊重老人,如果是你爺爺奶奶,你能下去手”劉漢東反問道。
“非法上訪,衝擊領導寓所,這是犯罪行爲。”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戰士怒氣衝衝道。
“白宮還允許遊客參觀呢,領導住的地方比皇宮還金貴?老百姓來上訪,那是對你們還沒失望,再說憲法也沒規定不許告狀啊。”劉漢東咄咄逼人,理直氣壯,將兩位老人攙扶過來。
警衛戰士們說不過他, 反正人攆走就行,他們也不再說什麼。
其實劉漢東也心虛,人家大概是看自己開輛四個圈的奧迪纔沒有動手,真要較真起來還是自己吃虧,此地不宜久留,他將兩位老人攙扶上車,駕車離去。
警惕性極高的戰士拿起手機拍下劉漢東的車牌號碼。
“啥事上訪啊?”劉漢東問道,瞄一眼後視鏡裡的老人,老太太還趴在車窗上戀戀不捨的看着迅速遠去的楓林中的紅色小洋樓。
“不是來上訪的,是來找人。”老頭說道,他穿着一件領口袖口都磨損嚴重的灰色中山裝,很整潔,但破舊的解放鞋和人造革手提包都暴露了他的低微身份。
“找人?你們認識省委書記?哎,這位大爺挺面熟啊。”劉漢東忽然想到,舒帆綁架案那天晚上,自己逃亡路上在一個涵洞避雨,好像見過這位老人家,老頭還幫自己處理了傷口呢。
但是老頭已經記不起劉漢東了,他解釋道:“這位老姐姐是來找人的,她說以前在壹號院住過。”
劉漢東納悶了,看看後視鏡裡的老太太,頭髮花白,七八十歲的樣子,細皮嫩肉衣服考究,身上沾了些灰塵,眼神直勾勾的,似乎精神方面有些問題。
“老奶奶,你家住哪兒啊?”劉漢東怕她耳背,大聲問道。
“我家住楓林路壹號,我丈夫是省委書記,我兒子也是省委書記,我曾任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老太太神經兮兮的說道。
劉漢東頓時明白了,遇到精神病人了,怪不得人家警衛戰士把他們往外攆。
對這種人只能哄着勸着,劉漢東敷衍幾句,問老頭:“大爺,這老奶奶是您親戚?”
“不是,是我前天在火車站撿來的老姐姐,唉,估計是兒女不孝趕出家門的,這腦子也不利索,都是可憐人,就順帶着照顧一下了。”
“這樣也不是辦法啊,要不還是送救助站吧。“劉漢東道。
舒帆搖搖頭:“不,我們應該把老奶奶送回家,她的兒女孫輩一定正在着急的找她呢。”
“你是老闆,聽你的。”劉漢東一打方向盤,開向最近的派出所。
沈弘毅整頓警風之後,近江的派出所風氣大好,接警人員態度和氣熱情,詢問了來意之後,給老人倒水,讓座,做筆錄,詢問姓名年齡家庭住址,可那老太太卻開始犯迷糊,自己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孩子的電話號碼也不清楚。
警察很有經驗:“這是老年癡呆症患者,我們查一下有沒有失蹤人口的報案記錄。”
警情平臺都是聯網的,一番搜索後沒有對應的記錄,警察又問老太太身上有沒有證件、手機,或者其他能查明身份的東西,老頭說不清楚,於是找了個女民警來搜了一下身,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這樣吧,先送救助站,等查明身份再送回家,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民警也很無奈。
劉漢東正要表示同意,忽然舒帆把他拉到一邊,很鄭重其事的說:“我覺得老奶奶說的是真的。”
“拉倒吧,她丈夫是省委書記,兒子還是省委書記,合着他們一家都是書記,可能麼?”劉漢東扭頭看了一眼癡癡傻傻流口水的老太太,“絕對是精神有問題,妄想狂。”
“不,我相信她。”舒帆很認真的說道,“想鑑別真假很簡單,等她神智清晰了再問,然後找人驗證就是,建國以來省委書記不會超過三十個人,很好查。”
“試試吧。”劉漢東聳聳肩,舒帆雖然年紀小,但智商和情商都極高,她的判斷力可以相信。
於是劉漢東又把兩位老人領回去了,直接開回黃花小區自己的新房,打電話讓山炮送四菜一湯過來,舒帆很細心的服侍老太太吃了飯,幫她擦嘴洗臉,過了一會,老太太似乎清醒了一些,又開始絮絮叨叨,說要回家,去楓林路壹號。
“您老貴姓啊?”劉漢東問她。
“我姓潘。”
“您兒子叫什麼名字?”
“叫……”老太太努力想着,半天說不出來。
“那您丈夫叫什麼?”
“我丈夫十年動亂中遭受衝擊,他是冤枉的,我知道,他是地下黨……他和那個狐狸精的事情我也知道,不過我原諒她了……”老太太答非所問,自言自語。
大家都束手無策,舒帆開始分析:“如果老奶奶說的是真的,父子兩人都是省委書記,這中間起碼間隔三十年到四十年,上網查一下,看姓氏有沒有相同的書記。”
上網搜索一番,竟然有兩對父子書記。
第一對姓鄭,父親鄭澤如,五十年代擔任江東省委第一書記,後調任農牧部長,其子鄭傑夫前年才卸任江東省委書記。
第二對姓徐,父親徐庭戈,七十年代末期擔任江東省委副書記,其子徐新和,正是現任省委書記。
很明顯,這老太太不可能是徐書記的母親,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
劉漢東靈光一閃,打電話給爺爺詢問當年的事情。
劉驍勇耳不聾眼不花,腦子也不糊塗,他說:“我記得鄭澤如,那時候陳大帥是省主席,他是第一書記,還娶了個姓潘的女大學生,說起來還是你姑奶奶的同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