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你們兩個深更半夜地出去搞什麼?”不待李治出聲問話,楊悅已搶先說道。
楊悅這話說得曖昧,李治不由張口結舌,滿臉通紅,甚至是尷尬。
阿難弟子剛纔分明是專門引他出去,李治此時已明白了幾分。楊悅平日總愛拿他與“陳娘子”開玩笑,李治並非呆子,何況阿難弟子平日神情表現地也已十分明顯,他豈能猜不到阿難弟子心意。
去看阿難弟子,果然看到阿難弟子眼中羞澀難禁,不敢拿正眼瞧他。
然而,不知爲何李治心中反而一陣空落。爲何所有的美人都一樣……難道沒有一個能夠像她那樣,李治心情索然,眼前閃過一個又哭又笑狂放地身影。
回頭見楊悅眼中帶着幾分戲謔地笑意正看向自己,李治陡然嘆息一聲,忙解釋道:“三郎,誤會了……”
“誤會什麼?”楊悅呵呵一笑。
“我與陳娘子沒有什麼……”李治期期艾艾地道。
“耶?”楊悅卻是瞞眼地莫名其妙,詫道,“我還以爲你們兩個發現什麼端倪,出去搞情報。原來果真是誤會了”
“……”李治無語。
見到楊悅話雖如此,一雙眼睛卻滴溜溜地狡黠大閃,盡是笑意,分明是故意。
李治又氣又笑,急道:“我,你……”
“我什麼,你什麼?”楊悅不待他分辯,突又笑嘻嘻地揮手說道,“走,咱們瞧瞧熱鬧去。”
“熱鬧?什麼熱鬧?”
不待李治多問,楊悅已拔腿向室外走去。
李治忙追了出來,見到許多道士正匆匆向院外急走。原來剛纔的一陣窸窣腳步聲是這些道士發出。
不及細想,三人忙追上去混在人羣中,順波逐流。
突然,李治感到周身有些異樣。轉頭看時,卻不由吃了一嚇,身邊的衆道士竟然皆青面獠牙,十分恐怖。
鬼啊?李治大吃一驚。
“戴上它。”驀然伸過一隻手來,塞給他一張面具。
李治回頭看時,這才明白身邊的衆“鬼”其實也是戴了面具。
塞給他面具的正是楊悅,她不知何時也不知從哪裡弄了三張“鬼面”來,自己早已帶上一張。
月光已隱,星光點點,四下一團夜的黑寂。幸而有白雪映天,到也十分明亮。
然而,白雪皚皚映在衆道士的鬼面上,影影綽綽,在清冷的空氣中,鬼氣森然。
衆道士三三兩兩前行,腳步沙沙,聽上去異樣詭異。若非不時飄來一團竊竊私語,定然能將人嚇暈過來。饒是如此,連客棧前的黑狗看到衆“鬼道”,也已忘記吠叫。
“這些鬼…..道士要去做什麼?”李治低聲向楊悅問道。
“我聽說這些鬼道士要去找和尚麻煩,一會兒定有好戲看。”楊悅低聲笑道。
“找和尚麻煩?”李治大奇,說道,“卻是爲何?”
“聽說這五臺山五百年前原是道士的地方,不知怎麼被和尚搶了去,這些道士說是要去搶回來,因而向五臺山住持下了戰書,要重開鬥法大會。”楊悅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神密笑道。
“鬥法大會?”李治也不由輕聲笑了起來。
五百多年前,五臺山的確是道士出沒之地。也是五臺山風景獨特,不知怎麼被兩個天竺僧人看中,想要在此處建寺廟,道士不肯,因而兩者在漢明帝的主持下,進行了一場鬥法,結果道士落敗,將五臺山讓出來給和尚居住。
以至於,一去五百年過去,五臺山變成佛家聖地,再無道士蹤跡。
這段掌故,李治到也十分清楚。只是沒想到幾百年後,竟然會有遇上道士重新來搶地盤,當真是意想不到。
二人一路低聲說笑,阿難弟子卻默不做聲。她剛纔被楊悅打趣,不知是仍在害羞還是其他,隨在二人身後不聲不響,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片刻功夫,衆道士已到到了大孚靈鷲寺門前。
靈鷲寺正是當日贏了比賽的兩個天竺僧人,攝摩騰和竺法蘭所建的寺院。也是中國僅次於白馬寺歷史最久的寺院。
選在此地進行鬥法,到是再合適不過。楊悅心下點頭微笑。
摹然,楊悅不知爲何心下陡生不安。一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又起。然而四下皆是“鬼道士”,鬼面遮住,到底會是哪個?
正值雞不鳴犬不吠時分,鬼氣上升。
衆鬼面道士已齊聚靈鷲寺,靈鷲寺門卻緊緊閉起,不見絲毫動靜。
難道和尚們根本不待搭理這些鬼道士的無理取鬧?要對之視而不見?
楊悅見了不由低聲向李治笑道:“高和尚們直接無視鬼道士,豈不是對鬼道士們最大的不敬?”
然而話聲未落,卻聽“咣”得一聲巨鈸之響,如同在頭上炸開,驚得人魂飛魄散。
穩穩心神,定睛看時,卻又聽到一陣音樂標起。衆“祭酒”不知何時圍成一圈,中間獨有一人。口中唸唸有詞,一齊衝着靈鷲寺門,翩躚舞蹈起來。
跳大神?裝鬼嚇人?
聽說過道士捉鬼,還真沒見過道士裝鬼。難怪天師道的道士稱做“鬼卒”,如此看來真是鬼裡鬼氣,十足一幅鬼模樣。
楊悅不由暗中大笑。
然而過不多時,衆“鬼卒”跟在諸“祭酒”身後,也舞蹈起來。楊悅不由傻眼,忙與李治、阿難弟子胡亂跟着衆人“舞蹈”。
這衆“鬼卒”的舞蹈飄飄搖搖,自與阿難弟子的輕靈翩躚不可同日而語。聲響極重,到有幾分像是喝醉了酒,手持木劍、火焰等諸法器,咣噹大響,在寂廖地寒夜裡震人心魄。
然而,無論衆道士如何裝神弄鬼,寺內卻一片靜寂。只有寺門飛檐上掛的燈籠,照在衆“鬼卒”面上,似是嚇得不住顫抖,隨風微擺。
楊悅不由搖頭,心下興趣索然,暗道一聲:被一羣鬼道士欺到門上,五臺山的和尚卻如此沉得住氣。當真不知他們是太高明,還是太慫包?原來大智與大拙,只是一線之間。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雞鳴,隨即引起一片雞鳴狗吠,東方漸白。衆“鬼卒”突然停下舞蹈。
楊悅早已看得累了,不住連聲呵欠。
正詫異間,寺內鐘聲突響,一時間梵音突起,一陣頌經聲自院內響起,聲響越來越大。如被幾萬只蜜峰包圍,但覺雙耳嗡嗡,不住轟鳴。
楊悅不由暗道一聲聰明。於敵疲憊之時,發起進攻,深得兵法要義。
果然,不多時,衆“鬼卒”中已有不少人雙手抱頭,想是被吵聲吵得煩躁不堪。又過不片刻功夫,又有不少“鬼卒”似是頭痛如裂,不時發出狂叫。
楊悅心下不由大驚,沒想到靈鷲寺的和尚會如此厲害。先前她進出靈鷲寺多次,幾乎見不到有僧人,怎會突然冒出這許多僧衆?
衆祭酒見狀,早已面面相覷。突見“鶴鳴山祭酒”大喝一聲,飛身上前,將巨鈸敲得震天階響。
與此同時,“鶴鳴山祭酒”不知從何處拿來一張符咒,對着它一陣唸唸有詞,突又猛然向符上吐了一口唾沫,手中桃木劍飛起,將符咒釘到靈鷲寺寺門之上。
說來奇怪,寺內的頌經之聲突然被壓了下去。
衆祭酒見狀,立時又打起精神,帶領衆“鬼卒”舞之蹈之,一時間,衆道士氣勢大盛。
然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寺內突然一陣鐘鼓齊鳴,接着又傳來一陣頌經聲,衆鬼道又被壓了下去……
如此者再三,幾個會合下來,已是豔陽高照。
衆道士狂舞,力漸不支。衆僧人的頌經之聲也漸漸轉爲低沉。
楊悅沒想到一場鬥法,原來是如此模樣,雙方只是比拼誰力氣更足,不免有些失望。長嘆一聲,搖頭而笑。
“你笑什麼?”突然,她身邊一人問道。
“沒笑什麼。”楊悅嚇了一跳。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中已站在了衆“祭酒”圈中。
楊悅心下大驚,四下望去,卻不知李治與阿難弟子到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