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楊悅方纔醒過神來。ihong.轉過頭去看玄奘法師,卻嚇了一跳,這才玄奘法師已變成另外一個人。
待看清那人面目,楊悅不由神色一變。
“你在傷心?”見到楊悅的滿面怒容,那人竟然呆住,楣稍之處反不自主地添上一絲笑意,眼中驚喜大閃,似是有些壓抑不住心中激動。
這個又氣又怒的神色,那人卻是再熟悉不過。他第一次見到楊悅,便是被她怒目相加。自此以後,這個怒容便如刻在他的腦海裡,幾乎每晚都會在他的夢中出現。
現在,“滿面怒色”觸手可及地就在他的面前,難怪他會激動。
“傷心?”不只那人激動,楊悅也有些激動,不過,她的激動卻是一道譏誚,今晚這個問題已是她被第二次問到。
“給個傷心的理由。”楊悅橫了對方一眼,心中卻已止不住大怒。好歹二人也是,在權勢面前,他卻也不過如此。
“那你爲何一個人跑出來,到處亂走?”那人緊盯着她,一雙眼睛似笑非笑,似喜非喜,摸着並沒有長鬍須的下巴,饒有興趣地問道。
“關你何事”楊悅冷哼一聲,不願多說,掉頭走出了亭榭。
下意識地取出“唐晷”看一看,已是子夜時分,遠處的喧鬧聲卻依舊,隱隱傳來絲竹之聲。
四下裡望去,楊悅識的是在九洲池的另一座島“方外”。
從“蓬萊島”到“方外島”原本必須坐船才能到達,因爲九洲池水結冰,楊悅不知不覺中從冰面上徑直走到了這裡。
九洲池中的三座小島各有特色,蓬萊島最大,島上有宮殿。方外最小,呈月芽形,沒有宮殿,只有亭榭、假山。還有一眼泉水,那眼泉水據說並非假造,而是真正的活水,因而便是在冬日也不曾結冰。
楊悅所在的亭榭,正是臨泉而建。泉水自石縫中沽沽而下,便如音樂一般。
雖是美景無限,楊悅卻無心欣賞。辯了辯方向,向蓬萊島走去。
遠處的瑤光殿燈光搖曳,看來又是一個通宵宴飲。
“等一下,我有話問你。”李愔見楊悅二話不說,扭頭就走,急忙說道。
“無可奉告”楊悅冷聲言道,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李愔想問的事兒,她到是能猜個大概,無非是她是否要嫁給李世民之類的話。
連連碰到釘子,李愔卻不着腦,輕聲一笑,跟在楊悅身後出了亭臺。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方外”,卻並未看到泉水邊的山石旁站着一個人。
那人怔怔地望着二人離開,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萬分落寞地道原來她是因爲六哥……”
他已在此不知在此站了多少時候。腿已僵住,枝頭被風吹落的雪花落了他一身,已似一個雪人一般…….
一路沉默,一個氣呼呼,一個卻笑嘻嘻。
到了瑤光殿前,李愔依然不緊不慢地跟在楊悅身後。
楊悅終於忍不住,回過頭,譏諷道蜀王不怕被人誤會,斷了前程麼?”
李愔一呆,愕然道前程?”
楊悅嘿嘿冷笑不語。
突然李愔明白,呵呵大笑道我到是巴不得誤會成真。你若肯答應我,我立時去求父皇。”
“你不怕惹怒聖上?”楊悅看他一眼,微微詫道。
“父皇又不是不我的心思。”李愔笑道,“只是不知你的心思……不過,你肯因我生氣,我很開心。”
楊悅擡頭看了看李愔,他所說不。她原本以爲李愔因爲怕李世民生氣纔不敢接近,然而李世民早就李愔的心思,他又何必怕?
看來是多疑了。心下不由一緩,鬆了一口氣。
想來李愔剛纔有意不理,大概是存心試探,看是否在意他。又不由沒好氣地說道開心個鬼啊”
“至少你很在意我。”李愔見楊悅不再生氣,心頭大樂,猛然湊近楊悅面前,盯着她的雙眼,嘻笑道。
楊悅吃了一嚇,忙退後一步,臉上微紅,道幹”
“這麼久不見,難道你不想我……”李愔斜睨着楊悅,頓了頓,見到楊悅大翻白眼,又接着說道,“……在軍中是如何過的?”
“我看你去了這些日子,沒學會別的,到是填了許多兵痞之氣。”楊悅臉上更紅,忙向殿裡跑去。
李愔嘿嘿一笑,跟在她身後,一同進去。
殿中依然笑聲鼎沸,二人一同進來,並沒有人多加註意。只除了蔣王李惲,臉上微有悻悻之色,待看李世民,見李世民卻並未注意到楊悅與李愔,面上的悻悻之色更甚。
李世民正與李靖、阿史那社爾、尉遲敬德等人談論出徵之事。
“這個實在是神奇。衛公怎生會想出這麼神奇的,當真讓大老黑佩服”尉遲敬德擺弄着“千里眼”,已是愛不釋手。
“怪只怪你沒生個聰明的孫兒出來……”李靖哈哈大笑,見楊悅恰好進來,一指楊悅,向尉遲敬德揶揄道。
“這個也是她造出來的?”尉遲敬德瞪大牛眼,看向楊悅,忽然躥起身,向楊悅一禮道,“好侄女兒,也送我一件吧。”
因爲尉遲洪道的緣故,這些日子楊悅與尉遲敬德到是混得極熟,見他性情直率與尉遲洪道一般無二,楊悅平日到是極喜歡與他玩笑。
“可惜,此物當今世上僅此一件,伯父想要,我便是同意卻也不能夠。”楊悅搖頭笑道。
尉遲敬德聽了,不由大是掃興,咂巴咂巴大嘴巴,盯着“千里眼”,大口大口地直咽口水。
引得衆人大笑不止。
他卻不,李世民見了“千里眼”這種,對於它的軍用價值大爲讚歎,立時向“大唐軍神製造”下了定單,要造二百件出來。
“不過,如若伯父肯能答應我一件事兒,侄女到是可以考慮再造一件出來。”楊悅眼睛轉一轉,又笑着說道。
“好侄女兒,莫說一件,一百件我都答應。”尉遲敬德聽了,立時兩眼放光,大喜道。
“不用一百件,只要一件。侄女兒從未見過行軍作戰,只想伯父能帶我去戰場上看一看。”楊悅微微一笑,向尉遲敬德說道。雙眼卻是看向李世民。
楊悅這些日子跟着衛公學習了不少兵法軍事,對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興趣原來極大,此時更是熱情高漲。
早已央求過衛公,想跟他一同去遼東,看一看古人攻城作戰的陣法。可惜,衛公不肯答應。因爲自古以來,行軍作戰,嚴禁軍中攜帶女子。
想到不久便會回到後世,心中終是不甘,因而再起此意。
可惜,尉遲敬德聽了,也是大搖其頭這件事兒卻萬萬不行。自來作戰之時,軍中嚴禁帶女子同行。違令者立斬,大老黑這顆頭還想多留幾年,你還是換作別的事吧。”
“爲何一定不能帶女子上戰場?不是也有花木蘭代父從軍之事麼?”楊悅爭辯道。
“那隻不過是傳說而矣,如何當真。”尉遲敬德搖頭笑道。
“然而當今之世,平陽長公主不也曾帶過兵?這個總不是傳說。”楊悅不服氣地說道。
“平陽長公主當日不過是從權之計,更況只是囤兵,並非行軍作戰,自然不同。”尉遲敬德並非泛泛之輩,雖然直率,卻也是極聰明之人,說起道理來不呈多讓,頭頭是道。
楊悅一時語結,只好拿眼去看李世民,唯有希望他能夠破此一例。
李世民沉吟片刻,終是搖頭說道朕爲天下表率,更不能因私廢公…….”
楊悅氣極,卻也無可奈何。心中卻又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終是英明之主,不會因私愛左右判斷。
楊悅只好暗自嘆息:古人作戰怎會是這樣,竟然不能上戰場
樊梨花、穆桂英這些巾幗英雄的傳說,難道當真只是評書、傳奇而矣。
春節在唐代叫做正元,或者元旦。官員、學校皆放假十日。舉國狂歡。
正元過後,大軍終於出動。李世勣在幽州,集結軍隊完畢,開始向遼東進發。
李世民也從洛陽正式開拔,北向幽州。
司徒長孫無忌暫攝侍中,吏部尚書楊師道爲中書令,中書令岑文本爲軍中書記,另有愕國公尉遲敬德爲左一馬軍總管、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等一衆武將隨行。
特進蕭瑀留守洛陽。
皇太子李治至定州監國。開府儀同三司高士廉暫攝太子太傅,與中書令馬周、侍中劉洎、黃門侍郎褚遂良等一衆文臣輔作皇太子。
李靖終因年邁,足疾突發。李靖雖然極力說無坊,李世民卻不忍其勞頓,終是沒有帶他一同出征。
與此同時,太行山的山道上,一騎白馬幽幽向西而行。白馬上是一個白衣“少年”,一面走一面卻忍不住回頭向東眺望。
遠處軍旗烈烈、兵馬飛騰。正是李世民北去幽州的軍隊。
在定州,楊悅與出征的軍隊分道。一路向西往五臺山方向而去。
想起不能隨軍隊出征,心下不由寂寂。
然而想到,很快便會到五臺山,很快便能回到後世,卻又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