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此刻雙手枕着腦袋,安靜的躺在小山坡上,享受着這天最後的陽光。
他眯着眼睛,腦海裡始終迴響起老者離開時候的話語,“現在的你,真的很弱。”
蘄也有自己的驕傲,也有自己的夢想,只不過這些都隱藏在微笑下。他擡手微微擋着陽光,看着流金穿過指間,陷入了回憶......
“哈哈哈,蘄這個小子又是這副鬼樣子,好在我不是他爹,不然還不被氣死了?”幾名少年在一旁指指點點,譏笑蘄,身邊的少女也捂着嘴偷笑。
蘄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經沒有哪塊地方能看出肉色,純白的衣服也早已被塗滿了粉塵。
“真不敢相信,族長大人怎麼生出這樣的兒子,都十五了,還沒入道。”
“就是,就是,明年成人禮的時候,他老爹多半沒臉見人了。”
“唉,想我們族長大人一世英名!”
蘄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掃了這羣少年一眼,並未說話,只是轉頭離開。
無論在何時何地,有了實力才能隨心。再說,僅僅是這樣的嘲笑,是不可能引起蘄的心境變化的。
衆位少年看到被蘄無視了,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這可是恥辱,尤其還是被一個沒有入道的凡人無視,這是不能夠容忍的。
一位十五歲左右的華服少年,上前就是一腳,蘄被踢飛出去,少年並不解氣,緊跟上前,又是一腳踹了回來。
他踢完後,瀟灑的拍了拍褲腿,露出微笑回頭向其中一個少女眨着眼。
可是,這一看嚇了一跳,只見蘄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接對着那名少女撞了過去。
好在這裡的人除了蘄都不是普通人,少女呆了片刻,立刻反應過來,也不顧其他,擡腿就是一腳。
蘄像是沙包一般的被兩人踢來踢去,在衆人的嘲笑下,他雙手護着腦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倒地之後,確定不會再被踢,便站起身來,也不管身上的泥土,只是繼續朝前走去。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要不出人命,不致殘,族裡是不管的,有競爭,有壓力,才能前進。本來今天這樣也該結束的......
“啊,我的衣服。”衆人除了蘄,都隨着這道女聲看了過去。
剛纔將蘄踢出去的少女,不太小心,裙襬蹭到了蘄的身上,白皙的衣裙上立馬黑了一片。
這還得了,鬼知道蘄的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光看着就噁心,佔到了身上更是不得了了,何況是比較愛乾淨的女孩子,還是少年心儀的女孩子。
“站住!誰允許你走的?”還是那名喜歡出風頭的少年怒氣衝衝叫到。
又一次被忽視了,蘄繼續往前走着。
“你找死。”
話音剛落,蘄便感覺到一股熱浪從身後傳來,來不及多想,立刻向旁邊縱身一躍。可是凡人終究只是靠肉體的力量,不比修行者。蘄的反應不慢,卻快不過身後的火球。
‘嗤’,火球擦過蘄的肩膀,火焰瞬間點燃了蘄的衣服。
蘄在地上滾來滾去,忍受着身體的傷痛,和心中的屈辱。
火由靈力所生,並不像凡火那般容易撲滅。
其他的少男少女看到這一幕驚呆了,以前他們雖然欺負蘄,卻沒有一次動用靈力的,族規是不可犯的,更何況他還是族長的兒子。
這次可玩大了,不僅動用靈力,連法術都用上了(雖然不是什麼高級的法術)。
好在傻子畢竟是少數,一旁有人反應了過來,急忙用水球幫蘄滅火。
火漸漸熄滅,可是被灼燒受傷是不可避免的。這裡最厲害的就是動手的那位少年了,十五歲,得道的境界,大家這個年齡也不可能會什麼高明的醫術。最多就是包紮下,可是還是會被看出來的。
華服少年也是長老的孩子,同時也是同齡人中修爲最高,天賦最好的,他沒有想到蘄這麼弱,也許是心智還不成熟,此刻,他心中也有些打鼓。
蘄站起身,捂着受傷的肩膀,在衆人的目光中,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不過是一羣不需要知道名字的人罷了。’
......
事情最後被族中長輩知道了,結果卻不盡人意,但是,這也在預料之中。兩人各自禁足三個月。
蘄的房門外,一身灰白色的儒雅長衫,樸素的裝扮,散發着一股書香之氣,卻也隱藏不了他的雍容華貴。他看起來沒有任何氣勢,更感受不到有任何靈力外露。
不過,很多事,看到的僅僅是讓你想看到的。
沒錯,這個人就是蘄的父親,零寒之夜現任族長:零寒之夜旭,實力已至破靈境界大圓滿,號稱“半仙”。現在的白世沒有仙神,說他便是最強也不爲過,能夠與其過招的人,隻手可數。
這樣的大人物,站在蘄的房門前也很躊躇,他不知道如何跟兒子說。其實,如果他想要處置,甚至殺死那些少男少女,都不會有人敢說什麼。但是,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意義。
‘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成長,也許你不明白,也許你會恨我,不過,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見你能夠超越我。’
旭最終還是沒有敲開蘄的房門,只是喃喃的說到。也許是給自己聽,不過更多的是希望蘄能夠理解。
父親離開了,蘄背靠着門坐在地上,噙着淚水,將頭深深的埋入膝下......
‘這一定是我最後一次哭。’
......
“潯千林,呵呵,我還真看得起自己。怪不得,父親給我的傳送卷是假的呢。如果真的到了潯千林,估計還在外圍就已經死掉了吧!”
夕陽西去,最後一絲光芒穿過蘄的手指。蘄站起來,眺望着遠方。
“實力麼,我真還很弱呢!也許,是該離開了。”
不知不覺中,銀月已經悄聲掛上了樹梢。
……
惜遙居,蓓遙躺在牀上已經快一天了。
月光透過窗簾灑到蓓遙的臉色,細看她的臉上有着絲絲淺紅的光暈,嘴角稍稍翹起,似乎是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彷彿應證好的事物都不會長久一樣。
不多時,蓓遙的睫毛顫了顫,眼珠在眼皮下轉動了一下。她緩緩的張開雙眼,迷濛的望了會兒天花板。
這纔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我這是在哪兒?蘄呢?他們人呢?怎麼都不見了?’
蓓遙立刻掀開被子,起身站在牀邊,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急忙扶住牀沿。看來她還是受了點傷的啊,感覺傷得還不輕。
‘咕咕......‘蓓遙臉色微紅,捂着肚子,這纔想起自己已經快兩天沒吃東西了,不頭暈纔怪。
‘好在這裡沒有別人,不然丟人就丟大了。’蓓遙暗自慶幸。突然,她一拍腦袋,‘現在應該先去找蘄的。’
心中滿是擔憂的蓓遙跑出房間,四處尋找蘄的身影。
雖然蓓遙和蘄相遇不過三天,但是這也許是緣分,也許是天註定,也許是兩人擁有相同的童年,讓遙距萬里的兩個人走到了一起。
還是那個小山坡......
“站住。”
蘄收回邁出的腳步,並未轉身,依舊背對着蓓遙,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
蓓遙看着月光下,蘄的背影,兩人都沉默了。
山澗的蛙鳴,林中的蟲叫。好似故意催促擾人心煩,又像在好心提醒時間流逝。
這樣的沉默使得蓓遙心中很是不安,也不自在。越多的寧靜將換來的將是更遠的距離。蓓遙討厭這樣,她希望伸手打破這樣的寧靜。可是,她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蘄微微擡頭,望着繁星點綴的天空,他們似撒嬌似淘氣的眨着眼睛。看似近在咫尺,伸手想要觸摸,才發現遙不可及。
“你知道,我會離開的。”
“嗯。”
“如果......”
“我一定會等你的,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在哪裡,你都要記得,在崤山,還有我......”‘等着你。’
不知何時,星星不再眨眼,月牙也偷偷的躲進了雲裡,似乎是害羞了。伴隨黑暗降臨的,還有淅淅瀝瀝的濛濛細雨。
雨夜中只剩下了一道單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