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她抿着嘴,哭了,哭的好傷心,自己控制着,我見她這樣,突然抱住她說:“別哭,不要哭,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好的,只是一個卡車司機而已,你呢,這麼高貴,有錢人家的小姐,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幹嘛,沒什麼好的,不是你的錯,你很美麗,很善良,很單純,很好,是——”
“什麼嘛,你說什麼嘛?”,她擡起頭帶着眼淚望着我說:“我有說要什麼嗎?我沒有,我只是看你身體結實不結實而已,我只是——”,她慢慢地從我身上下來,然後鑽到被子裡,蒙着被子不出來了,一句話也不說,我愣在那裡,想跟她說什麼,可是見她這樣,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樣愣了好久,她的電話響了,我看着旁邊她的電話,一下下地震動着,響着,我推了推她說:“電話,你的電話!”
“不接!”,她躲在被子裡大聲說,很氣憤的樣子。
電話一直打來,我說:“你還是接接吧,沒準是你男朋友呢?”,我突然想到了她姐姐。
“沒有,不接!”,她再次大聲說。
我說:“隨便你吧,不要傷心了!”
“混蛋,混蛋!”,她猛地掀起被子,然後抓起手機大聲地喊道:“誰啊?”
然後,她就小聲地說:“姐姐!”
我聽到了那邊的聲音,真的是她,真的是她,她在電話裡說:“妹妹,怎麼了啊,你哭什麼,誰欺負你的,快告訴我,你在哪啊?在酒店嗎?我現在過去!”
我聽到這個,簡直沒嚇出魂魄來。
我都想去趕緊穿衣服。
她忙擦着眼淚說:“哪有哭啊,你才哭呢,我在看電視呢,對了,看電視,好感人的,感動死了!”
“真的假的,你一個人嗎?”
“是的啊,怎麼了,姐姐,你現在管的我好多哦,你在哪啊?”
“我剛到麗水,我去你那邊吧,還在那邊住是吧,我這就過去!”
“別,你別過來,聽到沒啊,姐——”,可是那邊已經掛了電話了。
天呢,她慌張起來,然後望着我說:“哎,你先走吧,好嗎?都是我不好,我姐姐要過來了,真的要過來了,她如果看到我帶男人來,剛認識的,她會罵死我的,好嗎?”
我沒說話,從牀上爬起來穿衣服,你不趕我走,我都得走,天呢,我不知道我是愛她還是什麼,我爲什麼要走,我讓她看看好了,可是,我知道那會多殘忍,她能幹的出來殘忍的事情,我幹不出,我沒有多想,穿好了衣服,然後看了看她,她竟然光着身體跑了下來,然後抱住了我,抱着我,還踮起腳在我的臉上親吻了下,然後就放開傻傻地看着我,眼神裡有一種東西,我想沒猜錯的話,我懂的。
從酒店裡出來,我剛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挎着包從另一個電梯裡出來的。
在電梯裡,我閉上了眼睛,電梯下滑,我猶如進入了時光隧道,體會到了那種叫宿命的東西。
從酒店匆匆出來,跳上了卡車,猛地一回頭髮現,她的車竟然就停在我的車旁邊,我想了下,她不會發現這是我的車吧,應該不會,她不會特意記住我的車牌號的。
我猛地把車開了出去,車子離開酒店,那一路我都在想着晚上發生的事情,幸虧沒有,幸虧沒有,如果真的有了什麼,如果被她撞到了,那多麼的可怕,她的一生就被我弄成悲劇了,想到這兒,我感覺我比她仁慈多了,我沒她那麼殘忍,我爲她坐牢,爲她受了那麼多苦,她竟然都能有了新的男朋友,而我想去報復她,我卻下不了手,是男人太軟弱了,還是女人太心狠了,女人都說男人壞,可是男人又感覺女人無情,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對於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來說,還是搞不懂這個。
路上,我想到了在賓館的那一幕,那個女孩子,她的妹妹光着身體跑過來,我什麼都看到了,她毫無羞澀地抱住我,親吻我的臉,那種感覺讓我心動了那麼一下,真的是有的,很微妙,就那麼快地閃過了,留下給我許久的回味,難道我真的要陷入她們姐妹的情網嗎?
多麼離奇,回到住處,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我有些擔心,擔心她會跟她姐姐說,可是又不那麼擔心,她那麼怕她的姐姐,她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是的,連名字都不知道,如果以後不再相遇,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晚上,跟那個男人睡在一起,那個男人竟然是她姐姐曾經睡過的男人,這簡直比小說,比電影都離奇,我突然想,我一直在寫寫小文章,我這個不就是很好的小說嗎?我想有一天,我會把她寫下來的,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幾乎一夜都在想這些事情。
第二天,我睡到了十點多,我是被電話吵醒的,我拿起電話說:“你好,哪位?”
那邊說:“是你嗎?你還沒有起來嗎?你不用上班了嗎?”,真他媽的羅嗦。
天呢,竟然是她,她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我忙問說:“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她說:“不好意思,你洗澡的時候,我用你手機打我電話的,請你原諒我的不禮貌!”
我很來氣地說:“幹嘛啊,你真是不懂事,你說,什麼事?”,我當時的口氣特別不好。
“沒有什麼事,哦,對了,是這樣的,我姐姐差點發現了,她問我有沒有帶男人回來,說有煙味,我當時真的——”,她一驚一詫地說着,我忙打斷她的話說:“跟我說這個幹嘛?”
她說:“不是的,我——”,她支吾着,說:“對了,你不用上班嗎?”
我說:“你知道不知道你很討厭,你幹嘛這樣糾纏我啊,我招你惹你了,你比姐姐還討厭!”
我當時也不知道那麼大的火氣,我有點怕她了,我想我是真愛她的姐姐的,也許是因爲這樣吧,她不敢再說話,我猛地把電話按了。
掛過電話後,我感覺自己對這個丫頭有點太殘忍了,是吧,好象是,但是我是不會再給她打電話的,我很擔心,我擔心她有了我的號碼,她姐姐會知道,她姐姐是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如果知道,那一切都會知道了。
中午,我去公司,跟老闆說我要辭職的事情,我準備回老家了。
我剛到公司,劉老闆就一把按住我說:“小天啊,我正有好事要跟你說呢,張老闆啊把活全給我們了,我貸款又買了三輛車,太好了,太好了,這事多虧你啊,張老闆特意說了,說讓我感謝你,給你加工資——”
我說:“劉老闆,我不準備幹了,我想回老家!”
劉老闆一聽就沮喪着說:“哎呀,怎麼了啊,怎麼又要回老家了,咱們這麼美的地方,難道不比你那蘇北好啊,你別以爲我沒去過,徐州我去過,窮的很,空氣質量又不好,灰塵又多,你回去幹嘛啊,結婚?結婚找咱們這裡的姑娘啊,這裡的姑娘好啊,賢惠,漂亮,溫柔,哪樣不好啊,你不能回去,聽到沒有,不能回,這樣,你做副總,你跟我一起管理車隊,行不行?我給你年薪,一年多少,你說,你趕緊說個數字!”
我說:“劉老闆,真的不是錢的問題,我跟你說實話吧,我都兩年沒回家了——”
“兩年沒回家了?”,他聽到這個似乎有些動容地說:“怎麼會呢,你怎麼兩年沒回家,哦,我知道了,是想父母了是吧,我給你放假,十天好不好,半個月,一個月?兩個月?”
劉老闆實在太熱情,弄的我很不好意思,我說:“用不了那麼久!”
劉老闆笑說:“那好,就按我剛纔說的辦,你做副總,你年輕,我就看好你這個孩 子,這段時間,我發現了,你做事認真,塌實,從來沒出什麼亂子——”,他連這個都說,我還沒出亂子,那張老闆打架是怎麼回事。
我想回老家也未必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再說我家裡條件也不是太好,如果在這裡,工資各方面都高,以後也滿有前途的,這樣想想,我說:“那好吧,劉老闆——”
“哎,你啊,別叫我老闆了,以後就叫我老哥,你是我老弟,咱們一起打江山,一起拼天下,一老一少——”,這話聽起來就如當年吳主任跟我說的一樣,我一笑說:“我做好我本職的工作吧!”
他開心地說:“就是啊,就是這樣,太好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老家,我給你買好車票,車站我認識人,我打個電話就行!”
我說:“明天吧!”
“恩,那好的,就明天,呆多久都行,隨時電話聯繫,有什麼事,需要錢的跟老哥說,這裡,這裡——”,他從抽屜裡拿了個信封給我說:“拿着,把我們這裡的特產,景寧的惠明茶,慶元的香菇,青田的楊梅,龍泉是筍乾什麼的都買回去,孝敬你爸媽,老人家不容易,爲兒爲女的,到你老哥我這個歲數就知道了,你來這裡兩年了,這樣,我開車去給你買好,到時候你都帶着,再買幾身好的衣服,男人嘛,活着爲了什麼,衣錦還鄉啊,這些還只是暫時的,我保證你跟我幾年後,我讓你坐好車,住洋房,娶個漂亮的媳婦,什麼都有!”
我笑笑說:“謝謝你,劉老闆——”
他忙說:“哎,叫老哥,老哥!”
可是我叫不出口,呵,那天下午,他開車帶我去買了麗水的特產,幾乎所有都買了,還要買把龍泉的寶劍給我,說讓我爸爸沒事耍耍,我說老人家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不是城裡人,不需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