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熬啊熬啊,熬了好久,終於熬到了你的去世。”黎老夫人臉上老淚縱橫,雖然她認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黎欣還是自己的姐姐,但是她說的這些話,條理清晰,顯然是在腦子裡反反覆覆的想了很多遍,今天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了。
秦六月一陣啞然。
難怪別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大概,黎老夫人現在已經意識到了她生命即將踏入歸程,所以潛意識裡,想把當年的過錯和罪孽都一一贖清吧。
然而,罪孽如果是那麼輕易贖清的話,這個世界上哪裡還有那麼多的憎恨呢?
其他人都是鴉雀無聲,默默的聽着她的懺悔和坦白。
秦六月站在原地,輕輕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底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些話,原本該聽的人是姥姥和媽媽。
而如今,她們都不在了,所以,自己站在這裡替她們聽着。
天上的姥姥和媽媽,你們都聽到了嗎?
姨姥姥她終於知道錯了。
黎老夫人喘息了幾下,休息了一會兒,繼續流淚說道:“你病了那麼久,折磨了這個家這麼久。姐,你不覺得比對姐夫其實也很殘忍嗎?姐夫多麼驚才絕豔的人啊,卻爲了照顧你,幾乎斷絕了外面的一切來往。看着姐夫親手照顧你,你知道我多羨慕多嫉妒嗎?我好想要這份體貼,我好想感受一下屬於你的幸福。所以,你去世之後沒多久,我就忍不住再次勾引了姐夫。”
除了秦六月和嚴鍩等幾個知情人之外,潘潘跟溫知夏以及其他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這種事情,很難說清的吧?
“姐夫其實也是喜歡我的吧?所以他沒忍住,跟我在一起了。可是我是真的沒想到,這一幕會被小欣發現!小欣知道了我們的事情,瘋了一樣要趕我走,小歌哭着跪在她的面前,求着她不要趕走我們。可是小欣說是都不聽,甚至跟家裡大吵大鬧,完全沒有了嫺靜的樣子。”
“姐姐,可是錯已經鑄成,我們都回不了頭了。你爲什麼不能原諒我呢?你已經去了,我會代替你照顧好姐夫,代替你照顧好小欣的,我是孩子的親姨媽,我怎麼會虐待你的女兒呢?我嫁給姐夫,比姐夫娶別的女人更合適,不是嗎?”
“姐姐,我想給小歌一個名分。我不想再讓人戳着脊樑骨說小歌是沒有爸爸的私生女了!我這輩子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姐姐,你就原諒我吧!”黎老夫人追述完了這些往事真相之外,開始懺悔:“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挑撥離間,我不該聽信讒言,我不該誤信奸佞,我更不該把小欣逼出這個家。我做錯了太多的事情,我知道我罪無可赦。可是小歌是沒有錯的啊!她什麼都不知道就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飽受白眼,陪着我顛沛流離。”
“我只想給我的女兒一個名分,給她一份安穩的生活。我卻不知道這份安穩,讓小欣徹底的離開了黎家,還與黎家一刀兩斷。姐姐,我無顏面對你啊!我沒有臉見父親母親!因爲我的行爲,父親那邊已經徹底跟我斷絕了關係,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姐姐,我如今已經衆叛親離,我嚐到了當年種下的苦果了。你就看在小時候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讓我的小歌回來吧!我想她了,我想我的女兒了!”
聽着黎老夫人的懺悔,秦六月終於開口說道:“你想你的女兒,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姐姐,也在思念她的女兒?”
黎老夫人忽然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咚咚咚……
黎老夫人磕的又快又急,額頭很快就紅腫一片了!
站在一邊的黎老先生聽到這些話,看着自己現在的妻子這個樣子,也是一臉哀求的看着秦六月:“孩子,外公求你了……”
嚴鍩也是一臉祈求的看着秦六月。
秦六月輕輕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好了,我原諒你了!”
說完這句話秦六月的眼淚刷刷的落了下來。
天上的姥姥,媽媽,對不起!
我終究不是一個心狠的人……
黎老先生趕緊拉着黎老夫人說道:“你聽見了嗎?她說她原諒你了!她終於原諒你了!”
“原諒我了?真的嗎?姐姐真的原諒我了嗎?”黎老夫人頓時欣喜若狂的叫了起來:“姐姐,謝謝你!謝謝你!”
秦六月再也看不下去,聽不下去了,轉身便要離開。
黎老先生卻是一下子叫住了秦六月:“孩子,你等一下!你能等我一會兒嗎?”
秦六月默默的點點頭,轉身慢慢離開了房間。
這個屋子,她是真的呆不下去了!
嚴鍩跑到門口,擁抱了一下秦六月:“六月,謝謝你!”
秦六月搖搖頭。
嚴鍩這纔回頭再次回到了房間裡,跟黎老先生一起扶着神智再次陷入混沌狀態的黎老夫人上了牀。
“姐姐原諒我了!姐姐終於原諒我了!”黎老夫人就像小孩子一樣,拉着嚴鍩的手,開心的說道:“我的小歌是不是要回來了?”
嚴鍩含淚點點頭:“是啊,黎奶奶,黎歌就要回來了!所以你要乖乖吃飯,快點好起來,知道嗎?”
“對對對,我要吃飯,吃飯!”黎老夫人滿心歡喜的說道:“我要好好打扮打扮,我的小歌要回來了!我的小歌終於要回來了!”
嚴鍩趕緊從傭人的手裡接過了粥,一口一口的喂着黎老夫人。
黎老夫人第一次吃飯很乖,沒有再打翻碗,而是認真的吃完了一大碗粥。
好不容易哄着黎老夫人睡着了,黎老先生慢慢離開房間,看着站在外面的秦六月說道:“孩子,剛剛謝謝你了。”
“您不必跟我說這樣的話。”秦六月搖頭說道:“這份痛苦糾纏了她這麼久,也該解開了。外公,我就想問您一句話:您到底愛誰?”
黎老先生一臉糾結掙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秦六月自嘲一笑,說道:“我也是糊塗了,竟然問出這樣的話來。姥姥去世這麼多年了,您對她的記憶大概都模糊了吧?媽媽走了這麼多年,一切都變了,一切都不是過去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