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婷穎親密的跟那個男人耳鬢廝磨,掩嘴輕笑撒嬌發嗲。
無意的偏頭,感受被注視的窘迫感與我四目相對,疑惑到震驚直至羞愧的撇過臉去。
我想,是不是看錯了,回神冷靜之後再看去,結果紅燈結束暢通無阻,吳叔開得平穩被那輛飛速的豪車甩得遠遠的。
追上去?
“蘇小姐,怎麼了?”通過後視鏡,吳叔發覺我的異常,常年管家生涯也讓他很會察言觀色,“是要追那輛車嗎?”
追嗎?我仍舊糾結着這個問題,身子前傾探過腦袋一本正經地問着他,“吳叔,如果一個顏控的女人會對一個長相醜陋但是應該很有錢的人笑得諂媚,呃……”我腦子還是有些亂,停了停重新組織着語言,“我這麼說吧,就是……一個有老公的女人哈,坐在一輛豪車裡跟車主關係很……”
吳叔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好吧,其實我也用不着聽到什麼意見,畢竟我的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只是非得從旁人的嘴裡聽來再證實一番罷了。
“需要追上去嗎。”吳叔尊重我的決定。
我坐回後座裡,擺擺手,“去醫院吧。”
也許,方克勤早就知道了,他不是曾說過嗎,他的婚姻已經岌岌可危;只是沒想到杜婷穎是他的妻子,我更沒預料到今日的一幕。想着自己跟杜婷穎之間的關係,竟覺着對方克勤又多了些愧疚。
如此,步伐免不了就躊躇了些,到醫院門口了也邁不出腿去。吳叔只當是腳傷的緣故,還特地爲我借來輪椅。
爲了感激他的好心,無奈的我挪了上去,他將我送到大廳後就折回去泊車了;有了輪椅的標識別人都讓着我幾分,到達方克勤的病房算是一路暢通。
不知是不是因爲午休時間,醫院裡的人忽然也變得稀少了,過道里也沒平日裡的來來往往,偶爾從別的房間裡傳出幾聲咳嗽也都壓得低低的,不怎麼得見。
所以,誰也沒管停在門口半天沒敢敲門的我,我想還是缺了點勇氣,因爲和杜婷穎的關係,因爲他對我的恩。
好吧,說到恩情就不得不進去了,深深吸了口氣握住門把輕輕一扭緩緩推開。
耶?我怎麼沒先敲門呢。
意識到忽略的禮節,正想着趕緊關上重來一次,然而下一秒……我卻如遭雷擊般的愣在門口,惶惶看着病牀上的方克勤被人用枕頭壓着,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地揮舞着兩臂,但隨着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掙扎變得單薄而無力。
而我在幹嘛?
全身顫慄,除了睜大雙眼啞然張口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朝我看來,鴨舌帽下的眼睛毒辣狠厲沒有絲毫的溫度,原本因意外闖入的我而有過的慌亂,卻因我的懦弱而令他嘴角泛笑,連眼角的痣都好似赤luoluo的嘲笑着我,更加肆無忌憚的加大手中的力道。
我、我想要大叫或者逃跑,我覺得那個枕頭下壓着的不僅僅是方克勤,還有我,根本沒有任何喘息的空間。
眼前漸漸模糊,只知道淚珠不斷往下掉……
“蘇小姐,怎麼……來人啊!殺人了!來人啊,殺人了!殺人了!”吳叔的聲音驟然響徹在空寂的過道里。
然後,人來人往,數不清的人影在我眼前晃動,連着吳叔也一直在我面前張合着嘴說着什麼。
可我什麼都聽不見,腦中空白一片。
吳叔的及時出現救了方克勤一命,作爲殺人未遂的目擊證人一個小時後我再次與警察見了面。
相較於上午的鎮定,此刻的我根本控制不住顫抖的雙手,握不住水杯,不握吧就只會毫無知覺似的掐自己,讓警察無從問起,也不忍相問。但吳叔記得,他很配合的協助警方將肖像拼湊了出來,對比之後確認是曾出現在工地弄壞電梯企圖傷人的嫌疑犯一致。
李冠華,是李冠華,他真的回來了。原來知道他的存在和親眼目睹全然是兩種感受,不單單是害怕還有錐心刺骨的痛。
逃,在他找到我之前我要逃得遠遠的,可是一站起身來就被腳上的傷痛得跌了回去,氣餒地看向越加腫大的腳踝,想起徐司佑說的,遇上了跑不掉,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一張烏鴉嘴什麼都說中了。
泄氣地捶打着不爭氣的腿,暗罵着徐司佑,卻不曾察覺一切異常的行爲模式落在作陪的女警眼中。
“蘇小姐,你是不是認識嫌犯?”她問得很是小心翼翼,因爲一切只是憑她的直覺而已。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行使了緘默權,轉動着輪椅想要儘快離開這兒。
女警站起身來,穩住扶手,“吳先生有叮囑過,所以在他回來之前警方有義務照顧你。”
照顧?
“不是監視嗎?”情緒不好,說出來的話也是衝,衝得一不小心從側面證實了對方的猜想。
“你果然認識那個人。”
我緊張的拽着褲子,咬牙答道,“不認識。”
女警走到跟前委下身子半蹲在跟前,“你認識,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不認識,我不認識。我不認識!”我失控的尖叫了起來。
她鍥而不捨地同樣衝我大吼,“他現在在殺人,你若不把你知道告訴警方,方克勤一定會再次被襲擊,誰都不知道下次他還會不會有這麼好運!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在哪兒。我們警方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你放心!”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我要回家,我不是犯人你沒權利扣留我!”說着我推開她阻攔的手,徑自離開房間轉身剎那正巧撞見趕回的吳叔,“吳叔,我們走,趕快離開這兒,求你!”
吳叔看看情緒激動的我,再對上女警極度無奈的眼,笑着連說好。
他也只當我因爲目睹殺人的場景而害怕沒了安全感,哪知回到別墅後的我竟然將自己鎖在房裡一天一夜,更是滴水未進。保姆青嬸怕出事兒拿了備用鑰匙開門進來,找了半天才發現躲在牀底的我,好說好勸的也楞死沒讓我自己爬出來,無可奈何之下拿了清淡小粥想讓我吃點,但我哪裡有那吃東西的心情。
想着那雙眼睛,那顆痣,無時無刻悄無聲息的出現,連臨時去往的工地,忽然到訪的醫院他都能提前預料到怎叫我不怕……
等等。
剛剛在醫院,李冠華要殺的是……方克勤,不是我,哪怕已經見到了我也沒有對我有任何攻擊的行爲;還有,工地是方克勤陪我去的,在電梯裡的人不單單是我還有方克勤。
那麼,李冠華要殺的人,是方克勤,不是我!
我怎麼這麼笨啊,擺在眼前的事實居然花了整整一天一夜還不吃不喝的纔想通,嫌棄地拍了拍腦袋,想着得立馬告訴徐司佑這個事情,結果猛然一擡頭竟忘了自己還在牀底,響亮的碰撞聲急得吳叔趴在地上趕緊看來。
瞧我不再失魂落魄,他欣喜地給青嬸使了使眼色,輕聲對我道,“蘇小姐,快出來吧,腳還傷着呢,醫生還等着給你上藥呢。”
還真是,回過神了才知道痛,但這不動還好一動全身都痛,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早就麻了,就算我想爬出去也難。
吳叔和青嬸也不敢碰我,最後聽了醫生的話把牀給拆了將我扶了出來,當我躺在沙發上可以自由活動時想給徐司佑去個電話,卻被吳叔告知他關機了。
關機了?因此,醫院裡的事兒徐司佑都是不知情的。
“是的,因爲有急事少爺前晚就回a城了,可能情況特殊所以聯繫少爺比較困難。”吳叔畢恭畢敬的回答着。
可要說是前晚的話,就是我到別墅的第一天。
前晚?我好像記得他接了個電話後就取消了第二天陪我去警局的打算,那麼又是電話作祟!
“你知道是什麼事兒嗎?”
吳叔諱忌莫深的淺笑搖頭,不置一詞。
頓時,我心有不安害怕出什麼事兒,甚至有些擴展思維的想着,方克勤之所以會被李冠華盯上是因爲在瑞豐工作,是徐司佑的手下。畢竟,十年前他殺的是徐司佑的母親,那麼十年後回頭殺徐司佑是很有可能的。
不行,我搖搖頭還是固執地要給徐司佑去電話,但,果然是關機無法接通。手心滿是冷汗,手機卻被握得發了燙,連着來電話時好像有了故障一般,聲音極小。
本以爲是徐司佑,結果一看我的臉色立馬黑了下來。
“喂,幹嘛?”對這個節骨眼還摻和的郝琳,我沒好脾氣。
“出來!”她不甚在意,但語調也不怎麼開心。
我衡量着自己的傷,“不方便,有什麼就直說吧。”
“出來,我在謝您光琳等你。”說着,郝琳很沒禮貌的掛斷了。
不想去,但人總有好奇心,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找自己有什麼事兒,加之在房裡悶久了,我確實需要外出放鬆下身心。
“吳叔。”我擡首看去,請求他,“能幫我叫一輛出租車嗎。”
“蘇小姐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就是了。”
我苦笑,答道,“是郝琳約我,你送……方便嗎。”
再沒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多滑稽的事情,所以吳叔的額頭好像瞬間就掉下了三根黑線,哭笑不得。
他包了輛車以便一會兒回來乘坐,還爲我帶上了輪椅,有些大題小做的周到服務。我頷首感激之後到達“謝您光琳”的咖啡廳時郝琳已經坐在那兒等了,桌上的菸灰缸裡零零散散的撒着四五個菸蒂,看來她興致果然不佳。
所以,也沒跟我寒暄,徑直問道,“你怎麼答覆我姑媽的。”
答覆?好像我又把這茬給忘了,但想了想那晚被綠豆湯模糊的紙條,我無賴似的攤了攤手,“你不是把她給我的電話號碼弄溼了嗎,所以沒辦法聯繫。”
聽我這麼一說,她好似鬆了一口氣,但眉心愁緒未減,復而又問來,“那你決定好了嗎?”
“嗯。”我點點頭,頗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