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
席夫人向來精緻的妝容此時已經花了,眼線微微有些暈開,眼角露出細微的皺紋,明顯露出了老態。
鐘聲響起,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鐘聲,都像是錘子,擊打在人的心扉。
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而耀爵卻依舊還是沒有出現。
席夫人全身顫抖得厲害,她的頭髮凌亂,忽然間像是一個瘋婆子似的,筆直得衝到了蘇綸面前:“蘇綸!你害死阿嵐!耀爵回來的話,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蘇綸用力扣住了席夫人的手臂,一記耳光兇猛的打向了席夫人的臉,“你別在這兒給我發瘋!容嵐肚子裡面懷着我的孫子,我怎麼可能會讓她有事!”
“她肚子裡面的孫子是我的!”席夫人沒有一點平日的溫婉,眼神兇悍到了極點。
她捂着臉,眸子裡面像是燃燒着火花似的,“如果不是你擅作主張,帶着你那個蠢貨兒子去救容嵐,耀爵怎麼會失蹤?”
“你給我住口!”蘇綸喉嚨裡面發出了低吼聲,她的逆鱗便是戰予丞被人叫蠢貨。
予丞失去了聯繫,必定是出事了。
她的心本就火燒火燎的,而這季菱最愛假裝貴婦的潑婦還在她心頭拱火,信不信她現在就活撕了季菱?
一想到這裡,蘇綸捲起了袖子,撲向了席夫人。
而就在此時,腳步聲伴隨着容老爺子的聲音傳來:“席夫人,耀爵醒了沒有?”
話,戛然而止。
推着輪椅,進入房間之中的容老爺子眯眸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女人。
蘇綸繫着袖釦,黑色的勁裝,蜜色的皮膚,讓她看起來極爲野性,她泰然自若道:“席夫人,你這兒的茶可不怎麼樣。”
“嗯,是嗎?那倒是我待客不周,讓戰夫人見笑了。”漆黑微微卷起的發,遮擋住了季菱半邊臉頰,即便是妝容有些花了,可依舊不損她溫婉的美。
跟剛纔的潑婦形象,判若兩人。
蘇綸一見她這麼笑,她冷哼了一聲,然後裝作像是剛見到容老爺子似的,“老爺子,您怎麼來了?我聽予丞說了,您的手術挺成功的。我在這兒先恭喜您老人家了。”
“你怎麼來了?”容老爺子皺起了眉峰,只因爲他忽然想起,蘇綸說過,如果容嵐結婚的話,她會帶着戰予丞去搶婚。
“我聽說阿嵐失蹤了。這不趕快回來了麼。”蘇綸輕飄飄的笑,看着容老爺子難看的臉色,“畢竟,阿嵐肚子裡面可是懷着我的孫子呢。如果她真出了什麼事情,我兒子不得哭死啊。”
她這樣一說,容老爺子臉色更加難看。
這讓他怎麼說,容嵐肚子裡面的孩子,是席耀爵的?
怎麼說容嵐爲了不跟席耀爵結婚,纔會讓戰予丞那個傻小子喜當爹的?
“戰夫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席夫人笑意溫柔似水,款款柔波卻跟殺人不見血的刀子似的,“阿嵐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我們耀爵的。並且下個月,耀爵和阿嵐就要結婚了。”
“嘖嘖,席夫人,你這是想兒媳婦和孫子想瘋了吧?”蘇綸修長的柳眉一挑,“所以就這麼生搶別人家的兒媳婦和孫子?這傳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話!”
“生搶的人恐怕是戰夫人你吧?”席夫人輕撥弄着耳邊的髮絲,“畢竟誰不知道令郎心智不足,就算是有張俊美的皮相,恐怕也沒有女孩子肯給他生孩子吧?”
“我兒子就是長得好看,總比令郎似的,摘下了面具,醜的跟鬼似的,就算是倒貼你們席家的全部家產,有誰願意嫁給這麼一個醜八怪?”
“夠了!阿嵐還沒有救回來,你們兩個在這兒給我打什麼嘴仗!”容老爺子臉色鐵青,阿嵐親手斬斷了戰豐臣那朵爛桃花,而席耀爵跟戰予丞卻同樣也不是什麼好的。
“耀爵呢?約定時間快到了。我要見他。必須跟他商量好,怎麼安全的把阿嵐救回來。”
“耀爵他……”席夫人臉色一白,她該怎麼向容老爺子說明,耀爵同樣找不到了?
“容爺爺,我來了。”身後,略顯沙啞的嗓音響起。
席夫人和蘇綸同時臉色閃過了驚喜,看向了門口。
瞬間,驚喜消失。
站在門口的男人身材高大俊挺,銀白色的面具,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看似沉着冷靜的眸,閃爍着一絲藏的很好的慌張。
在他的身邊,席婉婷的小臉兒是蒼白的,粉嫩嫩的小嘴勾着一絲笑,“容爺爺,我大哥身體不好,纔會睡了這麼久。請您見諒啊。”
蘇綸和席夫人彼此看了一眼,從彼此的眸中,都看到了吃驚——什麼身體不好?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席耀爵!
“身體不好?”容老爺子轉動着輪椅,他的手交握稱塔,精光閃爍的眸裡面有着失望:“是不肯去救阿嵐吧?席耀爵,這次你讓我太失望了!”
“容爺爺,很抱歉。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商量一下營救阿嵐的細節吧。”席昊安背脊冒着冷汗,他已經吃了藥,嗓音變得沙啞。
眼看着距離約好的時間越來愈近了,可是大哥卻依舊沒有出現。
他只得硬着頭皮去上了。
他並不是第一次冒充自家大哥,可是跟平日裡的玩票性質不一樣,如果被席靖北發現他是冒充的,席靖北肯定會傷害容嵐!
如果容嵐或者肚子裡面的孩子,真的有什麼閃失的話,別說他大哥,就連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席婉婷走進了席夫人的身邊,她垂下了睫毛,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子裡面的狠毒的光芒——容嵐,看來你對大哥來說,真的不重要!不然的話,大哥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你安心去死吧!
我會向上天祈禱,讓二叔給你一個痛快!
大雨如同爆豆,絡繹不絕打在了落地窗上,咚咚咚,敲打的人心頭髮麻。
別墅內,燈光慘白。
容嵐手腳被綁在椅子上,身旁站着的是僞裝成爲席家仇人的席靖北的保鏢,陳澤。
陳澤口鼻被黑巾矇住,大手拉住了容嵐的長髮,手中的槍對準了容嵐的太陽穴。
“席耀爵,看不出這個小妞對於你來說,的確是挺重要的。”陳澤陰陽怪氣道。
容嵐小臉如玉,黑瑩瑩的眸看向站在她前方的男人,身材高大筆挺,銀白色的面具,掩不去他出衆的風采。
慌張的眼神,看向了她:“容嵐,你現在怎麼樣?”
只有跟她不熟悉的人,纔會連名帶姓的稱呼她。
席耀爵從來都沒有這麼叫過她。
“我還好。”她的眸光沒有從席耀爵身上移開,看向他銀白色的面具。
曾經在心中升起過的怪異念頭,此時清晰的浮現——只要有人帶上這個面具,誰都可以是席耀爵!
背脊倏然冒出了冷汗,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席耀爵!
“我如約來了。放了她。”席昊安背後幾乎被冷汗浸透,強行命令讓自己鎮定下來。
天花板上方,藏着一枚監視器。
席靖北修長的腿交疊着,眯眸看向監視器畫面的“席耀爵”。
“他”的眼神慌亂,高大身軀筆直挺立,近似僵硬。
他跟席耀爵明爭暗鬥了很多年,他這個侄子自幼心性涼薄,除了家人之外,性情淡漠近似無情。
即便是席耀爵在怎麼注重容嵐,依照他的心性,也斷然不會露出這麼明顯慌亂的樣子。
眯眸,冷笑,他道:“眼前的人,不是席耀爵!”
陳澤耳朵一動,席靖北的聲音透過耳機傳進了他的耳中,“拆穿他!扣動扳機!”
“你竟然敢耍我!”陳澤眸內陰鷙光芒閃爍,隨後扣動了抵着容嵐太陽穴的扳機。
席昊安腿一軟,大叫道:“不要!”
容嵐薄薄的眼皮一跳,手指深陷在掌心之中。
眼前的男人,單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她臉上情緒不動,極爲冷靜的想着。
在她知道席耀爵雙重人格之後,席靖北絕對不會輕易殺了她。
今晚席耀爵並沒有來這兒。
席耀爵是想要趁機讓席靖北要了她的命?藉此保住自己雙重人格的秘密?
還是說,薩麥爾又出現了,席夫人將薩麥爾關了起來?以防席耀爵雙重人格的秘密被爆出來?
所以纔會讓別人僞裝席耀爵出現在這兒?
耳邊清晰響起,保險栓拉上的聲音,頭髮被陳澤越發用力拉住,她的臉色雪白,看向全身發抖着的冒牌貨。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放了容嵐!”席昊安聲嘶力竭,剛纔那一槍幾乎嚇得他魂飛魄散。
“你是假的!”陳澤冷笑,“想要他的女人孩子,就叫席耀爵出來!我廢了這麼大功夫抓到這個女人,可不是爲了看一個冒牌貨的!”
席昊安手撐在地上,手背上繃起了青筋,重汗溼透了背脊。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剛一露面,就被拆穿了。
難道是婉婷那個腦殘將他假扮大哥的事情,告訴了席靖北?
席靖北沒有露面,甚至對外宣稱是席家的仇人綁架了容嵐。
席靖北到底是在搞什麼花樣?
“告訴席耀爵,我數到十。如果他不出現的話,我就讓他提前見到他的孩子!”陳澤重複着席靖北的話,另外一隻手掏出了匕首,抵在了容嵐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