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嵐被救回來了。”在他以爲阿嵐死去,腦海中一片空白的時候,席耀爵這般道。
聲音沙啞粗礪,幾乎讓他聽不清楚。
然後他看着席耀爵推開了席昊安,雙膝重重得跪倒在他的面前,頭,磕在了青石板上,手指摳在了青石板的縫隙裡,指甲崩裂,形成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懺悔的姿態。
席耀爵得這一跪,對於他的驚愕,不下去阿嵐早產,險些死去。
哪怕是席耀爵想要要回洛洛,也沒有必要對他下跪。
他完全不懂,席耀爵這一跪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看着這個站在錦城金字塔最頂端的男人,肩膀聳動着,修長的手指,因爲過於用力,青筋繃起:“容爺爺,真得很對不起,是我毀了阿嵐的一輩子,對不起……”
席耀爵的頭,像是要重重得撞在青石板上,可是,力度到底是放小了,像是在顧及着什麼。
“你這抱歉,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不是你害得予丞舊疾發作的話,她怎麼會帶着予丞來到這裡?”他冷笑,席夫人先前保孩子不保大人的決定,已經徹底讓他心寒。
還有席耀爵先前對他的威脅--等到阿嵐預產期那天,全錦城的報紙頭條都將是洛洛是席家的孩子。
“是啊,現在說對不起已經太晚了。”席耀爵蒼涼一笑,眸子裡面淚光閃爍。
寬厚的胸膛,呼吸急促,像是下了一個重要決定一般,“那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她的生活,不會曝光洛洛的身世,她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爲她做到。”
“耀爵!”
“大哥!”席夫人季菱和席昊安不約而同的驚叫道,顯然席耀爵這個決定是突然的,二人並不知情。
“如果阿嵐想要你的命呢?”他先是一愣,隨後眸子裡面露出了殺機。
“除了這個。”面具下的薄脣,慘然一笑,顏色如同白雪,沒有一點生機,“我不能死。我父親的死,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查清楚。席靖北又虎視眈眈,如果我死了的話,席靖北必然會對我母親和昊安,婉婷下手。”
“那就算了。除了你死之外,阿嵐不會想要對你提出任何的條件。”他冷冷道,席耀爵在錦城的影響力堪稱呼風喚雨,他雖然是一個生意人,可是對於席耀爵的這個承諾,他同阿嵐一樣不屑。
他的這個回答,讓席耀爵登時吐出了鮮血。
“大哥!”席昊安上前,急忙想要扶起席耀爵。
席耀爵用力推開了席昊安,他的眼神痛苦,望向了那連綿不斷的細雨,細雨依舊斜飛,落在他銀白色的面具上,晶瑩一片,宛如淚。
“我也覺得是這樣。除了我死,她不會對我提出任何條件。我也很想用死去向她贖罪,可是,我不能。我現在唯一能夠做得便是不打擾。我會成全她和戰予丞的幸福,洛洛……”脣邊的血絲不斷得流出,席耀爵深深得嘆息,“洛洛從此以後會姓戰,跟我席耀爵沒有半點關係。”
席耀爵的視線從雨幕上轉回,落到他的臉上,“我用xing命發誓,如果違背誓言,我必將死在我最愛的人手中,永墮地獄,不入輪迴。”
他徹底驚住,看着席耀爵再度對他磕頭,這一次,席耀爵沒能起來。
席耀爵昏迷了,足足昏迷了兩天。
房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讓席耀爵受創這樣深?改變先前搶洛洛的決定,不打擾容嵐的生活,不只是容正好奇驚訝,就連季菱和席昊安同樣如此。
季菱坐在牀邊,牀頭放着一張銀白色的面具,她複雜的視線落在席耀爵的臉上。
俊美無比的臉上,此時沒有一點血色,俊朗的眉峰擰成了一個川字,即便是他已經昏迷,臉上依舊佈滿痛苦和脆弱。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脆弱會出現在她這個猶如鋼鐵般凝成的兒子身上,因爲他足夠強大,沒有任何柔軟,沒有任何弱點讓人抓住。
他此時的脆弱,是因爲容嵐險些死去,纔會露出的嗎?
想到他對容正說的話,季菱背脊突得一涼--如果被耀爵知道,她和昊安先前做出只保住洛洛,不保容嵐的決定,又會如何?
“阿嵐!”席耀爵猛然間坐起身,睜開的雙眸裡面有着驚惶和迷茫。
耀爵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季菱的心,再度重重一跳,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同樣驚慌的眸落在席耀爵的臉上。
看着這張和過去完全不同的臉,她竟然不敢確定,此時醒來的人究竟是耀爵還是……
“媽……”席耀爵閉上了眼睛,沙啞開口。
此時,他們依舊還留在蒼炎寺內,深深夜色被阻擋在竹窗外,昏黃的燈光落在席耀爵的臉上,季菱的眸子立刻溼潤了。
“耀爵,你到底是怎麼了?洛洛是我們席家的孩子,你怎麼可以讓洛洛姓戰?是不是阿嵐這次命懸一線對你打擊過深?所以你纔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如果你真得這樣愛她的話,那就將她搶過來。”因爲先前的不安,季菱的語速很快。
“媽,我怎麼還配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爲我的話,她的一輩子不會被毀了,也不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席耀爵的話,讓季菱不明所以。
“什麼?”季菱問道。
“媽,你相信前世今生嗎?”席耀爵突然問道。
她本能的搖頭,她從來都不信這些。
“我原是不信的。可是……”席耀爵沒有把話說完,眸子裡面再度露出了深深得痛苦。
醫生帶來的血型已經不夠,他知道自己的血型和容嵐的血型一致,因此他給容嵐輸血,因爲輸血過多,他休克了過去。
那短短的十幾分鍾,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看完了一生,容嵐倉促的一生。
夢是從遊輪,容嵐和戰豐臣訂婚前一夜開始的。
那一夜,他的身體被薩麥爾掌控,薩麥爾擊昏了試圖闖進容嵐房間的流氓,那般折辱了容嵐。
後來薩麥爾離開,容嵐的房間已經被程雅茹帶人闖了進去。
整個遊輪的人都爲之震驚--容嵐不着寸縷的被堵在牀上,滿室都是歡愛的味道,一時間容嵐訂婚夜前夕被人強迫的醜聞傳揚開來。
等到他拿回身體的主控權,試圖去找容老爺子的時候,容嵐和戰豐臣的訂婚宴如期開始。
訂婚宴上,戰豐臣單膝下跪,向容嵐道歉,酒後亂xing纔會那般對待了她。
然後他看着她蒼白着一張小臉,滿臉淚痕,帶上了戰豐臣的戒指。
饒是戰豐臣訂婚宴前夕度過了一夜,可是容嵐被人強迫的醜聞卻依舊還是傳揚開來--遊輪也就那麼點大,參加宴會的人,超過半數都是容家的合作伙伴,哪個不是人精般的人物?怎麼會看不出戰豐臣是爲了挽回容嵐的名譽?
她和戰豐臣已經訂婚,他又怎麼可能再去破壞她的平靜?
直到容嵐生下了洛洛,洛洛的出生,再度將那一晚容嵐被強迫的醜聞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測洛洛到底是誰的孩子。
那是他從小就愛着的女生啊,他怎麼捨得讓人那般中傷詆譭她?
更何況,他清楚知道從時間上判斷,洛洛是他的孩子,即便洛洛是早產。
在他之前,她從未和戰豐臣上過牀。
於是,他再也忍不住,想要去找容老爺子,承認所有的一切,哪怕她會恨他一輩子,他想要對她負責。
可是,母親的一份他和洛洛的dna鑑定書,攔下了他。
鑑定書證實洛洛是戰豐臣的女兒。
他不信--自從那一晚過後,她變得顫顫驚驚,根本不可能接受得了男人,容正和戰豐臣暗中爲她找遍了心理醫生,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即便知道母親不可能在鑑定書上作假,可他依舊讓人再度做了一份鑑定,鑑定結果依舊證實洛洛是戰豐臣的骨肉。
“容嵐的確是不能接受得了其他男人。可是戰豐臣不是其他男人啊。那是從小陪伴她長大,她一直都愛,一直都想要嫁得人啊。她已經成年,和戰豐臣訂婚之後,兩個人上牀,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耀爵,你的負責,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再度把她推向另外一個深淵,她不愛你,愛得是戰豐臣。”那一夜,窗外的雨下得格外的大,豆大的雨點,砸在了玻璃上,猶如爆豆一樣,可是母親的話,卻依舊那麼清楚。
“她不愛我,我知道。可是,她現在成爲這個樣子,留下了嚴重得心理問題,終歸是我不對。”他幾乎被自責和愧疚壓垮。
“那怎麼會怪你!是薩麥爾出現,折辱了她!”母親聲音激動。
可他卻依舊執意往外走,“媽,你必須得承認,我和薩麥爾是一個人。我要去找容老爺子坦誠這一切。哪怕是我不娶她,我也希望他能夠給我贏得的懲罰!”
“不許去!”母親滿臉淚痕,擋在了門口:“你想要什麼懲罰?用你的命,賠償她嗎?耀爵,你不可以去。算是媽求你。”
“即便是外人猜測,遊輪那一晚容嵐被人強迫,可是終究只是猜測而已。戰豐臣已經出現,自稱那一晚是他和容嵐共度了一夜。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你對容老爺子坦誠,席家和容家因此交惡的話,你強迫容嵐的事情,遲早會傳進別人的耳中。容嵐會再度成爲所有人議論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