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汐頭髮被扯得生疼,額頭撞在牆上發出“砰砰砰”的響聲,在安靜的走道里驚心刺耳。
溫熱的液體順着額頭緩緩流下來,她已嗅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但宋文依站在她身後,她沒有辦法推開她,只得集中精力,用力的踩在她腳上。
宋文依吃痛的鬆開了手。十點鐘刷新,謝謝。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裴錦程會突然出現,像天使那樣,從天而降,把所有的壞人都繩之以法,將她溫柔的摟在懷中,告訴她:別怕,有我在。
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渴望過他在身邊,可這唯一的渴望對她來說都是奢望,因爲裴錦程不會來,說不定,他還在爲找不到她、打電話又不接而生氣呢!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纔做了一個很蠢的決定,宋文依叫她求她,她爲什麼不答應?
如果答應了,或許宋文依真的會大發慈悲放過她!這麼好的機會,她爲什麼沒有抓住,被打傻了嗎?尊嚴固然重要,但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
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爲取信任,屎都能吃,她求個繞算得了什麼?若是哄得宋文依開心,能從這裡走出去,日後可以十倍百倍的還給她。可是命沒了,還留着尊嚴有什麼用?
當時拒絕的那麼斷然,這一刻才明白自己有多麼的愚蠢。
人,總是會犯這樣的錯誤。
做決定的時候不計後果,事後才猛然醒悟,實在不應該。
然而,有什麼用?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後悔藥。
顧言汐的褲子被扯到了膝蓋,全身就剩下bra和內內,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鮮血緩緩往外冒,將身體染得通紅,而身上的男人,沒有任何憐惜。
她拼了命的想要推開他,奈何她的力氣在他身上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失望、無望、絕望兇猛的涌入腦海,她輕輕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流進頭髮裡,消失不見。
就在男人伸手準備扯下她的內內時,茅草屋的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了,所有人都被驚嚇到,紛紛轉頭看過去。
裴錦懌站在門口,見滿屋子都是人,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這麼偏僻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聚集在一個茅草屋裡?而且……幾乎全是男人!
他擡腳走進去,徑直都到宋文依面前,疑惑的看着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宋文依沒想到裴錦懌會突然出現,驚嚇的臉都有些白了。握了握拳讓自己鎮定下來,起身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裴錦懌目光在屋子裡一掃,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正準備上演的一幕,他大步走過去,一腳朝壓在顧言汐身上的那個男人踹過去,男人身子一偏便跌倒在地,另外一個男人見此,急忙鬆開了顧言汐的肩。
裴錦懌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心裡不由得一緊,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就連臉都被鮮血覆蓋住,那些傷口觸目驚心,叫人看着直心疼。
那個傷她的人,是有多狠的心,纔會將她傷成這個樣子?
他蹲下身,輕輕扶起她,用手抹掉她臉上的鮮血,那張臉……曾經見過,果然是她!
之前在商場的時候,裴錦懌就看見了顧言汐,他心裡一陣竊喜,終於讓他逮住了,看他不好好收拾她!可是他喊她,她居然不理他!隨後,她身邊出現了一個男人,看着她被帶出商場,他急忙追出去,他纔不要管那個男人是她什麼人,哥哥也好,男朋友也好,膽敢欺騙他的人,他一定要報復回來。
他追出商場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帶着顧言汐走到了馬路對面,那裡停着一輛汽車,他們一起上了車子。
眼睜睜的看着她走掉,裴錦懌有些失望,他盯着那輛車子看了一會兒,猛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顧言汐和那個男人上車時是上的後座,那就是說,駕駛座另外有人!
想一想又覺得這個問題bug很多,或許是朋友一起吃飯,人多也正常;也或許,人家兩個想在車子裡歪膩一會兒,也有可能……
很多的可能,但裴錦毅始終覺得很奇怪,他目不轉的盯着車窗,但車窗的貼膜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怎麼也看不清楚,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了很多人。
還沒有來得及看仔細,車子已經開走了,他隱隱覺得不對勁,急忙取車跟過去,起先在市區跟的比較近,慢慢的越來越偏僻,避免被發現,他就遠遠的跟着。
山路人煙稀少,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所以裴錦懌極爲小心,隔得太遠幾度差點跟丟。他想過要報警,可他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便放棄了報警的念頭,自己先探個究竟。當他看到那輛車子停在山路拐角處時,他也將車子停在那裡,徒步找上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間茅草屋。
他多麼慶幸他找到了,若不然,這個女人一定會被弄死在這裡,或許,連屍體都沒人幫忙收。
裴錦懌將顧言汐的褲子拉上來穿好,脫下自己的襯衫披在她身上,試圖和她說話:“你怎麼樣?”
顧言汐處於半迷糊狀態,她努力的睜開眼,卻怎麼也看不清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誰,含糊的喚着裴錦程的名字:“錦程……”
裴錦懌就聽到一個“錦”字,微微愣了一下,一把將她抱起往外走,她必須立即送去醫院,再拖下去一定會失血過多而亡。
他救她,不是因爲她與他有那麼一絲絲牽連,換做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施以援手。
這是他做人的原則。
“你給我站住。”宋文依冷冷叫住他,緩緩走到他面前,“放下她,你離開,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過。”
“不可能。”裴錦懌毫不猶豫,果斷決絕。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過?讓他放着一條人命在這裡不管不問?可笑!他這輩子都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錦懌,你是錦程的弟弟,我不想爲難你,但如果你非要與我作對,你就別怪我不顧你是裴家的人。”宋文依聲音冰冷如雪,口吻中還有隱隱的恐嚇。
“你怎麼狠得下心把一個女孩子傷成這樣?你簡直可怕!”裴錦懌眼裡盡是厭惡,雖然他不是很瞭解宋文依,但是被家中選中給大哥做妻子的人,怎麼說都應該是賢良淑德的女人,殊不知,她的內心是如此的黑暗。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這麼狠,真是漲姿勢了!
宋文依深深吸了一口氣,裴錦懌到底是裴家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不想動怒。
輕聲道:“錦懌,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所以希望你不要插手。”
“就算你和她有恩怨,也不至於把她傷成這個樣子!這是一條人命,你就不怕坐牢嗎?”
“不弄死她,我就像在坐牢。”宋文依面色突然變得有些猙獰,眼睛瞪大跟核桃一樣大,“你不明白其中緣由,就不要隨意插手,你要是有自知自明,放下她立即走。”
“你做這些事,就不怕被大哥知道嗎?”裴錦懌見她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試圖用裴錦程來嚇嚇她。
“他?”宋文依冷笑一聲,“你以爲我在乎嗎?”知道又如何?她會怕嗎?當一個人逼得你走投無路時,你便會選擇破釜沉舟。
“你簡直喪心病狂!”裴錦懌懶得再跟她糾纏,邁開腿就要走。
宋文依望了一眼旁邊的男人,三個男人立馬站到她身後,擋住裴錦懌的去路:“放下她,你自己走,我不會爲難你。”
裴錦懌堅定決絕:“不可能,我一定要帶她走。”
“你以爲你走的出去嗎?”
“除非你殺了我。”
“別以爲我不敢?”宋文依仰了仰臉,“裴錦懌,你不要逼我,爲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這是一條人命。”
“好。”宋文依揚了揚脣,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既然你想做英雄,我不防成全你。”
逼瘋了她,她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裴錦懌毫無懼色,邁開腿一步一步走上前,懷裡的女人,已奄奄一息,他必須要救她!
他也知道硬對硬是不可能的,他本事再大,也弄不過一屋子的男人,他能做的,只有賭。
賭宋文依心裡,裴家的地位。
宋文依被逼的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可裴錦懌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握在手中的木棍緊了緊,緩緩擡了起來。
屋子裡的其他男人,個個震驚的不敢說話,他們只是拿錢做事,可沒想過要鬧出人命,萬一……
宋文依已經舉起手來,裴錦懌卻還是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身爲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應該退縮,如果他都退縮了,誰去保護懷裡的這個女人?她已經快要死了!
雖然他們只見過一次,雖然她弄髒了他的衣服和鞋子,雖然她很不道德的欺騙了她,但,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條人命消失在自己面前。
裴錦懌的堅定,讓宋文依害怕起來,她的手微微發抖,但她知道,她手中的棍子不落下去,裴錦懌必定會抱着顧言汐離開這裡,她不能……讓她就這樣走掉,她必須死!
如果他非要做英雄,她也不會攔着他,就讓他們一起死在這裡。
宋文依心一橫,閉上眼睛,將緊握的木棍用力揮了下去。
木棍落下來的那一刻,裴錦懌下意識閉上眼睛……
裴錦程一直打不通顧言汐的電話,急的快要瘋掉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所措。
在商場裡等了半個小時,顧言汐的電話還是打不通,他便去找顧言姝,他們一起上班,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可顧言姝死活不告訴他。她對他一直有偏見,怎麼可能把顧言汐的行蹤告訴他?
裴錦程急的想要抽她,她卻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吃着西瓜、看着電視。當她準備把顧言汐去約會的事情告訴裴錦程氣一氣他的時候,裴錦程已經離開了。
裴錦程給沈默打了電話,讓她去找人,他自己返回商場,找負責人調了監控。
華宇集團距離商場很近,走路十來分鐘就夠了,所以裴錦程從五點十分開始看,仔細的看,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五點半左右,監控裡出現了顧言汐的身影,她在一樓站了一會準備上樓,這時候,一個男人走過來,將她攬在臂彎下,她跟着男人走出了商場……
看到這裡,裴錦程氣得幾乎要砸監控屏幕!明明說好的給他買衣服,她爲什麼跟着另外一個男人走了?
裴錦程將監控視頻放大,仔仔細細看着那個男人,很面生,不是顧言汐的朋友。顧言汐身邊的異性朋友很少,有那麼一兩個裴錦程也認識,那麼這個男人……是誰?
她爲什麼要跟他走?去了哪裡?電話爲什麼打不通?
是她跟着其他男人走了故意讓電話打不通?
還是她發生了什麼意外?
想到這裡,裴錦程立即用將監控裡的男人拍下來,可惜監控裡他一直都是側面,唯一正面的一個角度,他又低着頭。
可是沒辦法,側面也好,低頭也好,總比沒有好。
他將照片發給了沈默,讓他去調查這個男人的身份。
腦子裡閃過無數個猜想,但願一切都只是虛驚一場,如果顧言汐有個什麼閃失,他一定將那個男人碎屍萬段。
晚霞的最後一點餘光也消失了,沒有陽光的樹林,顯得很陰森。
那間破舊的茅草屋裡,當木棍落像裴錦懌的一剎那,突然從外面衝進來一道人影,直直撞在宋文依身上。
宋文依身體一偏,木棍自然也就打空了,“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裴錦懌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只見宋文依身邊多了一個女孩子。
那女孩與宋文依一般高,穿了一條桃紅色的裙子,緊緊握住她的胳膊,聲音很細,輕輕柔柔的:“姐姐,你不要再生氣了,讓他們走吧!”
“誰讓你來的?”宋文依冰冷的語氣,完全不像一個姐姐在對自己的妹妹說話,“你給我放手。”
“姐姐,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你再生氣,也不能殺人啊,如果錦懌出了事情,裴家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中午姐妹兩一起去吃飯,恰好看到餐廳裡你儂我儂的裴錦程和顧言汐。宋文悠知道姐姐心裡恨,也知道她在這件事情上容易衝動,所以一個下午都跟着她,可後來還是不小心跟丟了,好在她在她裡裝了定位器,及時找到這裡,不然裴錦懌真的出事了,她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我叫你放手。”宋文依已經失去了理智,完全聽不進去宋文悠的話,試圖想要甩開她的手,“我再說一遍,你給我放手。”
“我不放,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犯罪。”宋文悠說着,一把將她抱住,回頭看着裴錦懌,“錦懌,你快走,快點走。”
裴錦懌愣了一下,抱着顧言汐疾步離開了。
宋文依看着裴錦懌離去的背影,伸手去推宋文悠。平日裡,她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她推開,可今日,宋文悠像是粘在了她身上,怎麼也推不開。
她氣得火冒三丈,叫兩個男人去攔着裴錦懌,宋文悠一聽,突然鬆開了她,快步閃到門口:“你們誰敢去,今天我就死在這裡。”
她不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救裴錦懌,她只是害怕姐姐真的在衝動之下殺了裴錦懌,到時候,宋家還有存活的餘地嗎?
在悅城,誰不知道裴家財大氣粗,商業界可以翻雲覆雨,還與市委書記的江家交情頗深,她們真的惹不起。
雖然姐姐拿顧言汐的事情威脅裴錦程,但那是顧言汐的錯,裴家實力再強,也要講道理,所以裴錦程在那件事情上做了讓步,但如果裴錦懌出了事情,裴家滅掉宋家是分分鐘的事情。
她可以死,但她不能拖累整個宋家。
宋文依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幫着外人來對抗自己,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揚起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管我的事情。”
那一巴掌太過用力,宋文悠身子一偏就地倒在地,捂着臉看着面前的姐姐,淚珠子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從小嬌生慣養,何時被人打過?這麼多年來,姐姐對自己一直疼愛有加,從不曾動手過,可今日……
她也是爲她好,她爲什麼就是不能理解呢?
宋文依帶着人離開了,留下宋文悠一個人坐在地上,暗暗落淚。
山間颳起了風,樹枝被吹得翩翩起舞,天空像是灑下了一張網,黑夜逐漸降臨。
漆黑的夜裡萬籟寂靜,偶爾的蟬鳴聲擾的人心煩意亂。裴錦程坐在顧言汐家裡客廳的沙發上,側夜未眠。
這一夜,他的腦細胞在不停的轉動,想了整整一夜,卻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窗外的天,逐漸泛白。天亮了,可裴錦程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起身到洗手間洗了一把冷水臉,拿起給顧言汐打電話,明明知道還是打不通,卻依舊傻傻的將號碼撥了出去。
聽到一層不變的提示音,裴錦程失望的掛斷電話,心裡有氣,他一腳踹在茶几上,將那玻璃茶几踹出去好幾釐米遠。
正想找個方式來發泄一下自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也沒看,直接接聽了電話。
當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時,他本就因生氣而冰冷的一張臉,變得愈發冷峻,臉型的棱角如刀子,額頭上青筋暴露,手指關節捏的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