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軒是有一肚子話想說,從國外帶到國內,沒有一個人可以聽他訴說,可是現在被司徒一言點破,他就不知道從何說起來。
這事情算起來也是老生常談,聽到司徒聲音裡淡淡的無奈,他也覺得沒趣兒。
一個大男人,居然爲這麼點事情糾結這麼久。
可是這些事情又着實是埂在他心中的,無人訴說,便在心中發酵,越發難受。
所以李陌軒沉默了。
聽着他的沉默,司徒倒是出奇的沒有嘲笑或者不耐,等了一陣,見李陌軒還不開口,她道:“本來就有很多事情,介於不說憋屈,說了矯情之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今天心情好,你說來聽聽也無妨,反正我現在病着,睡一覺,明天早上就都忘了。”
李陌軒被她說的一頓,才哭笑不得道:“你不說,我倒忘了你還病着,病人是不是應該早點休息?”
說到這裡,司徒終於不耐了:“讓你說你就快說,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也不知道當初安離……”
話說到這裡,司徒戛然而止。
倒是李陌軒自己接上了:“也不知道安離當初怎麼看上我的,其實我也不知道。”
他苦笑一聲,話匣終於打開:“大概就是因爲不知道,所以纔不珍惜吧,現在回頭看看,我真是活該。”
李陌軒是壓抑了太久,找到話頭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他說了兩件跟安離的過去,覺得在司徒面前提這些不妥,又一時停不下來,只好說起他們兩人的誤會。
“我當時不知道着了什麼魔,一廂情願地覺得是安離的錯,甚至還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
司徒對安離跟李陌軒之間的事情一直懵懵懂懂,直到今天,才聽到了一個比較完整的版本,她之前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卻一直堅信肯定是李陌軒渣了安離。
現在聽來,情況也差不多。
可是聽着李陌軒帶着濃重悲傷的聲音,她卻怎麼都厭惡不起來,倒是覺得心裡怪怪的,很煩躁。
她忽然不想聽李陌軒繼續說下去了。
於是,在李陌軒一再埋怨自己的時候,她開口了:“別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難道你還想跟安離複合?”
李陌軒一頓,複合?他從來沒有想過,別說安離不會回頭,就連他自己也過不去自己這一關,他已經耽誤了安離那麼久,人不忍心再去禍害這個人。
司徒繼續道:“你還是別去禍害人家了,現在安離挺幸福的。”
“我知道。”李陌軒打斷了司徒的話,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複合。”
“……”黑暗中,司徒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已經低沉下來:“那不就結了,回不到過去,沒有未來,別想了。”
“不想?怎麼能不想……我們之間,還有那麼多遺憾。”
或許他會抱着這些遺憾,一直這樣下去。
李陌軒覺得這沒有什麼,只是有時候心裡會很難受,但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是他傷害了安離
的報應,所以即便他現在有些受不了正在跟司徒傾訴,但也沒有絲毫想要改變的意思。
司徒沒想到這人這樣固執,心中那種難受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讓她略帶粗魯地打斷了李陌軒的話:“你知道你這個人什麼地方最討厭麼?”
李陌軒一愣:“什麼地方?”
“太固執。”
“啊?”李陌軒知道司徒其實不太看得上自己,他從前覺得自己很好,現在沒有那個膽量了,想必在司徒心中,自己的缺點多到可以寫完一本書。
什麼太渣,不珍惜別人的感情等等,不管司徒說得多麼過分,李陌軒覺得都是可以接受的。
卻沒想過,司徒居然會用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來形容她。
太固執。
固執堅持,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人都說水滴石穿,難道堅持不是一件好事?”李陌軒問道。
司徒像是終於耗費完了她的耐心,聽到這句話,在牀上翻了個身,背對着李陌軒,聲音悶悶地傳來:“那是堅持,跟固執不一樣,尤其是在別人已經不需要的時候,還一廂情願的以爲着,一廂情願地堅持。”
李陌軒的心一下就被“一廂情願”四個字給擊中了,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難過。
他像是突然被打通了某個點,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到底哪裡不對。
陸思語的事情上也是,安離的事情上也是,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爲,認爲安離跟思語的死有關係,認爲安離有罪。
實際上……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就在李陌軒陷入自責與愧疚中時,司徒又說了一句:“安離都已經走出過去了,你非要固執地守在原地,覺得別人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安離是那種看着你不好過,自己就會很開心的人?”
“她恐怕會跟着一起不好過,雖然生活幸福,可總會有塊石頭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你這樣所謂的愧疚除了讓安離爲難,還有什麼用,這樣看看,你其實是故意的吧,故意裝出放不下的樣子,讓安離也離不開那段過去。”
李陌軒從未想過自己的行爲還可以這樣解讀,然而聽完了司徒的描述,他又覺得司徒說的很對,他毫無反擊的能力。
可與此同時,他又覺得委屈。
因爲他從來沒有想過不讓安離好過。
李陌軒沉默了半天,纔想出幾句解釋的話,想要說,卻發現司徒早就沒了動靜。
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李陌軒悄悄起身看了一眼,發現司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窩在被子中,小小的一團。
這人剛纔還跟他說話來着,轉眼就睡熟了,或許之前的高燒已經燒盡了她的體力,能撐到現在,完全是被雷聲給嚇的。
想到這裡,李陌軒不由露出一個笑容,這看上去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居然怕雷聲。
或許誰都有一個軟點吧。
現在他的弱點就是不知道該將安離安放在哪裡,他本以爲自己爲這段感情默默緬懷就夠了,但聽完了司徒的話,他又覺得好
像不是這樣。
如果累得安離爲他糾結,那就有違於他的初衷了。
司徒睡得熟,但李陌軒卻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越是這種時候,窗外原本不怎麼明顯的雨聲便越發礙人好眠,李陌軒最終是躺了一晚上,也沒有睡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場維持了兩天的大雨終於在天亮的時候停了。
而司徒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她病的突然好得也快,從牀上爬起來,又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司徒了。
“我只請了一天假,我送你回家,然後去公司。”司徒這樣說道。
李陌軒沒想到她都這樣了,還惦記他沒辦法回家,索性道:“你別折騰了,我直接送你去公司吧,去報個到,就回家休息吧。”
“那怎麼行?最近公司那麼忙,我要是走了,事情不就是安離一個人做呢?我纔不要呢。”司徒說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送我?那你的行李怎麼辦?”
李陌軒無奈而笑:“我已經給我的助理打了電話,他一會兒就過來。”
“助理?”司徒叫了出來:“你能找到人還讓我過來接你?!”
李陌軒一開始沒打算讓別人知道他回來了,所以纔會特意找到司徒,然而昨天晚上那番談話卻讓他改變了想法,爲了自己以爲的事情,給家人跟朋友帶來麻煩,不是他應該做的。
司徒說的沒錯,該放下的東西,就應該放下,別人不需要的執着,就是累贅的固執。
只可惜,昨天說這些話的司徒今天並沒有心情思考這些哲理,她跟凡事都要想明白,想不明白就容易鑽牛角尖的李陌軒不同,她更喜歡靠着直覺做事情。
她的直覺告訴她,假如李陌軒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助理,有人來接他,那她特意從婚禮上跑過來,還爲此感冒發燒的行爲,就是徒勞的,像個傻子。
她非常的不滿,又不好讓李陌軒的助理回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便只好一個人蹲在牆角悶悶不樂。
李陌軒也沒有辦法,等到助理過來後,他將行李託福給助理,打發人走後,這才走到司徒身邊,道:“我們也走吧。”
“哦。”司徒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兩人沒有車,只好下樓去打出租,好在天氣放晴,出租也多了起來。
將司徒送到目的地,李陌軒沒下車,準備繼續乘坐這兩車回家,誰知司徒剛下去,又重新將車門打開,衝着他氣沖沖的說:“我想了一路,終於想明白,這次我犯的錯誤不是不應該答應你去機場接你,而是一開始就不應該跟你有聯繫!所以,你以後有事情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番話說得,李陌軒苦笑:“你是要跟我絕交麼?”
司徒掐腰,說得理直氣壯:“不是絕交!是我們從來就沒交過!”
李陌軒覺得無奈,卻也不反駁司徒,假如他的存在真的給司徒造成了困擾,他會選擇離開的。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們兩個當時人都沒說什麼,倒是前頭旁觀的司機開口了:“小兩口吵架啊,不要動不動就說分手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