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攬我?”餘元聞言笑了起來,“你們血海這麼多弟子的死傷,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嗎?”
“如你先前所言,他們若是停滯不前,那也不過是血牛藥人罷了,”五十六冷漠開口,“若是你加入血海,他們的性命便不算浪費!”
“呵,果然是魔道作風。”餘元語帶笑意,“那這位旁觀已久的道友又如何說?”
隨着餘元點破行蹤,忽有云霧如流水般散開,一道身影出現在餘元不遠處。
來人身着藏青色儒衫,手持玄德之劍,悠悠道:“血海之人畢竟是魔門,這位五十六前輩又最擅幻化之術,其人用心到底如何,不問自知。”
“道友如何稱呼?”
“在下無名。”
餘元面具下的眉頭一挑:“太上傳人?”
“正是,”有面具遮擋,無名無法從餘元面部表情來推測其人心底想法,因此誠懇道,“這位五十六前輩以化身潛入仙府,意圖魔染仙府之中的地仙元神,以九元魔仙之法嘗試證道天人之境,幸好道友出手及時,沒有給他凝聚化身的機會,不然便會釀成大禍。”
“原來如此,”餘元輕輕點頭,“沒想到伍前輩竟然是這個想法,不知前輩如今還有什麼話要講?”
自無名出場後就再無動作的清濁太極球微微一顫,內裡話語傳出:“太上宮的小子,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無名臉上露出和煦笑容:“數日前,仙魔二道諸多宗門主事人都受到天機垂現,冥冥中有感,窺破前輩舉動,因此我才知曉此事。
“如今太霄宮、太元宮兩座聖地已有地仙一級的前輩在仙府之外守候,恭迎前輩大駕光臨。而魔門諸位高人也和我等達成協議,不插手前輩之事,只關注靈微仙府本身。”
“天機垂現,呵呵,好個天機垂現!”五十六的聲音一陣波動,顯然已是怒極,“三十三、七十五、八十一,你們的‘好意’,我收到了!”
“多謝前輩特意告知我等,”無名領悟了其人話中深意,“剩下三位前輩那裡,我們也會有所表示的!”
“哼。”
如今自身化身尚未凝成,便受到仙魔雙方阻擊,就連同門之中也有人在給自己下絆子。五十六自然沒什麼好心情,冷哼一聲,知曉事不可爲,便打算就此退去。
不過臨走之前,他還要佈下一顆閒子。
“小子,此次我圖謀失敗,雖然根源是三十三他們背後捅了我一刀,但是其中你也出力不少。”
思量一陣,五十六話頭轉向餘元,言中滿是陰冷之意。
“如此‘大恩’,我不能不報,這瓣血蓮,就算是我給你的‘報酬’了!”
說完不待餘元有所反應,清濁太極球上的血蓮烏光大熾,轉眼漫上污穢血光,化作一道血線突破太極球封鎖,撞破面具,射入餘元眉心,直向泥丸宮而去。
“得到我對於血海大道的感悟,小子你日後在魔門必有一番成就!太上傳人,面對這將來的魔道棟樑,你還不趕緊下手除去?”
魔音悠悠,這是五十六主動撤去意識之前的留言,意圖挑起無名和餘元之間的矛盾,借太上傳人之手除去餘元。
即使這個計劃失敗,無名沒有按他的心意殺死餘元,那餘元也會在自己大道侵染之下投入魔門,迴歸血海,屆時自己自然有法子好生炮製對方。
所以不管怎麼說,他五十六都絕對不虧!
面具破碎,藍靛色的碎片和赤色發須散落在地,露出了餘元本身陰柔俊美的臉龐,此時他面孔略有扭曲,卻是意識迴歸泥丸宮,正在苦苦抵抗五十六的道染。
五十六身爲血海地仙,在血海大道上的感悟遠超餘元。且其人分屬魔道,大道感悟之中自然有魔意深藏。
他將自身部分道行連帶意識灌注入血蓮之中,本意是想在孫曉衍遇到危機之時乘虛而入,將其祭煉爲自身化身,然後在仙府之中復歸地仙之境,感應本尊道果,以行魔染諸仙之事。
如今他主動撤走自身意識,又傳來一道法力,將血蓮打入餘元泥丸宮之中,卻是逼迫他強行接受自己對於血海大道的領悟。
若是餘元抵抗不住,接受了五十六的大道認知,就會逐漸成爲五十六的一尊傀儡,說是別樣的身外化身也不爲過。
這種強行灌注大道領悟的行爲,和普通師徒之間的講道傳法差異甚大,不可一概而論。
無名看着餘元面色不斷變化,手中悄然握緊了太上玄德劍,他和餘元從未見過面,先前也只是防止餘元投入血海方纔好言相對,實際上還不知其人性格如何,是正是邪。
若是餘元今天當真抵擋不住,被五十六大道侵染,他也只好當斷則斷,行除魔之事了。
“得一者,天清地寧,神靈谷盈!萬物乃生!”
心中思緒轉動,無名口中忽然唸誦起道德真言,試圖以道德宗法門安撫餘元心神,助他鎮壓血蓮。
道經悠揚,傳入餘元腦中,血蓮受激,亦有更爲浩大的魔音迴盪,使得餘元鎮壓不穩。
表現在外界,便是餘元臉龐之上忽地瀰漫開一層血色,有魔意發散。
面對此等異狀,無名只得不再動作。此時他早已看清,那瓣血蓮之內仍有五十六的部分法力留存,若是有人在外界對它施加刺激,它便會以更快的速度侵染餘元心神,讓人來不及補救。
“除非現在就有一位地仙趕來,不然以現在的血蓮侵染速度來看,這位道友怕是沒救了。”
無名面色不怎麼好看,手中以道德真言塑造的玄德之劍仍未散去,其上漸漸鍍上一層清輝,似乎即將斬出。
“道友慢來!”
正當無名手中長劍揮起之時,忽然傳來話語,阻止了他的動作。無名回頭看去,正見一男一女結伴而來,出言者,便是那位男子。
男子氣質清逸,身着水色道服,上繡九道白浪,背攜一口青玉劍匣。不過其人面帶憂色,似乎有心事暗藏,正是從飛漱峰一路趕來的王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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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名女子面容普通,氣息尋常,但明眸善睞,似有星辰落入其中。
“道友阻我行事,原因爲何?”
無名看罷,見二人並無惡意,於是出言問道。
王珝行了一禮,笑道:“無名道友,此人其實是我三尸化身,還望道友手下留情。”
“原來如此,難怪道友知曉我之名號。”無名眼帶驚色,“我卻不知道友來歷,竟有這等實力的化身。”
以他“通玄”之境的道行來看,此人氣息晦澀不明,但絕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就連一道化身也能在人仙中稱雄。而其人來歷,自己卻從未聽說過,實在有些驚訝。
“原來是無名師兄,”聽聞王珝點破無名身份,那名女子微微一驚,解釋道:“小妹李靜洵,卻不曾想在這裡見到師兄。”
太上傳人一貫神龍見首不見尾,混跡諸多宗門之內。就連玄門之人知道其真身的,也實在不多。
“我爲師兄介紹一番,這位是靜川師兄,俗家姓名王珝,曾和我等一起聯手鎮壓旱魃。”
“原來是靜川道友,道友之名我其實有所耳聞,但沒想到道友進境如此之快,令人生畏。”
聽了李靜洵介紹,無名眼中驚色更盛,不過半年時間,便能從蛻凡境界一路修至人仙后期,這份天資,當真可怕。
“不過是有所奇遇罷了,若是可以,我寧願放棄那次奇遇。”王珝微微搖頭,“貧道此來,卻是爲解我化身之難而來。”
“道友有辦法除去那血海地仙道染?”
“雖然我並非地仙,但是憑藉本尊與化身之間的特殊聯繫,當可一試。”
“這樣便好。”無名心中出了一口氣,“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給道友了,我還得去護佑衆多玄門弟子,先走一步。”
王珝知曉無名不願窺探自家手段,因此點點頭,送其人遠去。
李靜洵見狀,也是笑道:“那師兄且在此處行事,我去一旁爲你護法。”
“多謝李師妹了。”
見二人先後遠走,王珝把注意力轉回到已經許久沒有聲息的餘元身上,嘆了一聲:“原來你的機緣,卻是應在此處。”
說罷伸手一招,一條冥河魔龍和一顆青碧寶珠從餘元身上飛出,落入王珝手中。
“也罷,趁此機會,助你再進一步便是。”
伏魔淨水被王珝收起,而冥河魔龍則被他打散,化作弱水瀰漫在空中。
接着王珝輕拍腦門,天靈之上衝出三尺毫光,一朵渺渺慶雲從其中浮現。
雲中水光綿延,海潮起伏,演繹動靜之理、陰陽大道。三株姿態各異的蓮花紮根慶雲之中,一朵開得正好,一朵含苞欲放,還有一朵只是個花骨朵。
右邊那朵含苞欲放的蓮花之中,一道身影隱隱綽綽,虛浮不定。而左邊的蓮花如同蓮臺般盛放,只是其內空空蕩蕩,無人安座。
遠處李靜洵收回目光,暗自思忖:“靜川師兄這幅模樣,明顯三尸法門修煉有成,功行大進,幾至於觸摸到地仙之境,我們這一輩中,除了估計無人能在修行速度上與其相比了。”
不去說李靜洵心中有何想法,王珝這邊已經開始處理起餘元身上的問題。
道人輕輕揮動手中如意,打散化身形體,讓其中的一瓣血蓮自然暴露出來,蓮瓣之上烏光血色混雜,魔氣熾盛,令人作嘔。
餘元化身被王珝散作血河,紅袖刀在其內沉浮,刀柄處一滴碧色真水晶瑩剔透,正是王珝所得真水傳承中的“碧落黃泉”。
從傳承中王珝得知,先天真水碧落黃泉與其他六種真水不同,分成陰陽清濁兩種不同的狀態。
正所謂“血海冥河本一體,碧落黃泉入輪迴。”血海指的是無邊血海之中污穢所集的血海真水,而冥河,便指的是碧落黃泉。
也唯有將血海真水和冥河黃泉收集齊全,方能練就這最爲神妙莫測的先天真水碧落黃泉。
雖然玄正洲上的血海真水和冥河與那方大世界的七大先天真水並非一物,但本質上仍有相通之處。
在王珝動作下,血河與周圍彌散的冥河漸漸交融在一起,化作了一條顏色奇詭的河流。接着整條河流節節蛻變,忽地一轉,化作一條碧色的螺旋天河,向着那瓣血蓮沖刷而下。
王珝元神陽化程度甚深,幾近於此世地仙的元神,在他操縱下,那瓣血蓮並未掀起什麼風波便被輕輕鬆鬆地化去了其上的烏光和血色。
最終,只有一瓣紅蓮被碧色天河緩緩吞納,使天河色彩更加晶瑩剔透,宛若上好的翡翠一般。
緊接着,如螺旋般的碧色天河一轉,逆旋蛻化爲一道血紅的天河,拉伸扭曲,顯化出餘元相貌。
二人對視一眼,餘元輕輕點頭,手中緋色短刀發出清鳴,一步跨上了王珝頭頂的慶雲之中,坐在了那朵蓮臺之內。
“有地仙五十六的大道領悟作爲資糧,餘元此身已然功成,我可謀求下一具化身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