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人就是藤秀,他急匆匆的向結界處趕去,所以有的眼睛都靜靜地注視着他。
在看到那張妖孽般的相貌後,幽靈們大驚失色,這個人不就是帶走白沐的人嗎?
五月小丸子咻地一下飄到他面前,伸手攔住他的去路:“人類,你把我們的同伴帶到哪裡去了?”
藤秀心中一驚,難道他是指白沐?立住腳,面容緊張的抓住他飄浮在空中的兩條腿,問道:“你見過白沐?”
他這一抓,五月小丸子開始緊張起來,在空中掙扎着,企圖擺脫他的雙手:“人類!你放手!”
水野架樹也從樹後跳了出來,抓住五月小丸子的胳膊,一隻腳蹬着藤秀的臉,雙手用力向後面拽,大喊着:“混蛋,你放開他!”
藤秀向來愛美,臉是他最在意的地方,如今被人任意踩踏很是惱火,鬆開一隻手,一把抓過水野架樹的胳膊,由於幽靈的力氣很小,他一下子將他扯到跟前。
五月小丸子一隻腳騰了出來,另一隻腳仍然被攥在藤秀手中,他見同伴落於人類之手,連忙用空閒的腳去踢打他的臉。
幽靈的力道雖然不大,猛然發使出的力量也夠勁,藤秀快速鬆手,後騰空一個翻躍躲開了。
“呵!幽靈們,膽子挺大的嘛!”藤秀眼中亮起一道紫色眩光,五月小丸子和水野架樹瞬間受到控制,停留在空中動彈不得!
他們表情錯愕,除了眼珠在驚恐的亂轉,身體根本無法行動!
藤秀走到五月小丸子面前,淡淡道:“告訴我,白沐和宗一在哪裡?”
“那個和人類一起進來的幽靈消失了,那個人類也死在了結界裡!”五月小丸子用不能受控的聲音,僵硬的回答着他的問題。
“什麼?”藤秀心中一震,熄滅眼中光芒快速向結界跑去。
他眸光一滅,兩個幽靈霎時恢復了自由身,活動自如!
五月小丸子大叫着飛了過去,“喂,人類!你傷害了我們的同伴,我和你拼了!”
讓他詫異不已的是,藤秀竟然輕鬆的穿過結界,五月小丸子快速在結界面前剎住閘停了下來,呆愣着。
水野架樹也怔在一旁。
真沒想到,他竟然進出自如!
藤秀一進入結界便看到宗一倒在地上,犬神就趴在他身邊,緊緊咬住他蔓延黑氣的胳膊不放,身上的白毛因邪氣的薰染變得有些晦暗,它的嘴裡黑血滿溢,沿着嘴角流淌到地上。
藤秀疾步跑了過去,抱起宗一,聲聲切切的喊道:“宗一?宗一!”
宗一沒有任何反應,他面色暗黑,氣息奄奄,似乎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再解開他的衣襟,胸膛已經全黑一片,顯然邪氣已經侵入五臟六腑。
藤秀眼中迸出血色,憤怒讓他的臉變得扭曲,額頭青筋暴突!
“由梨,你太狠了!”憤怒的話語從齒縫間擠出!
漆黑森林的另一邊,是個景色異常美麗的地方。這裡有片小溪在緩緩流淌,水流聲清脆悅耳,映着天上的皎月,彷彿在鳴奏着小夜曲,優美而寧和!
在溪水的邊上,一個相貌與藤秀完全一樣的女子幽怨地吹奏着玉簫,仔細一瞧,他的髮色與藤秀有點不一樣,比那紫發更加的紅潤一些。不過,在夜色的遮掩下,白沐無法清楚分辨!
這個女子便是由梨。
她神情幽哀而蕭冷,明明長得嬌豔動人,眼中卻看不到一絲溫馨,如果直直的盯着那雙眼睛,會讓人有種掉入地獄般的恐懼。
好在她是背對着白沐的。
女子的身後,是一棵巨大的榕樹,上面棲息着一隻如人類般龐大的蜘蛛,而那只有着8隻眼睛的可怕蜘蛛,正盡忠職守地看護着它剛剛織好的一張網,網的中心綁得像個蠶寶寶的人就是白沐。
白沐的身體被束縛,嘴卻沒有被封,此時,他被自己認爲的這個“藤秀”抓來,心裡十分惱火,可是這樹上的蟲子怎麼這麼大?
瞧瞧那黑溜溜的大眼睛,竟然比燈泡都大,粗大鋒利的螯牙看着就瘮人,還有佈滿剛毛的4對步足,又長又堅硬,顯然是個恐怖的傢伙。
白沐心裡寒顫着,暗自祈求,希望這隻巨大的蜘蛛不要將他吃到肚子裡。
正在擔憂害怕之際,對面的女子停下簫聲開口了,這是白沐第一次聽她發出聲音,清脆悅耳,配合着溪水潺潺的流動聲,簡直是美妙至極。
“告訴我,你哪裡比我好?”她的聲音幽婉而哀怨。
“啊?”白沐聽得一頭霧水。然而,更讓他不解的是,藤秀的聲音怎麼變成了女人的旋律,還是這麼的好聽!
“說!你到底哪裡比我好!”
女子已經開始抓狂,迅速轉過身,如骷髏般瘦弱的手向空中一揮,那手中拿着的骷髏頭骨便發出血紅色光芒,濃而密的長髮驟然間滋生,並快速生長,一眨眼就已經長出幾米長。它如一條黑色的綢緞般直接迎向白沐被蜘蛛網纏裹的身體,黑密的頭髮此時彷彿有了生命一樣將他整個纏住,硬生生地從蛛網上剝離下來。
黑髮襲來的瞬間,白沐突然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殺氣,寒冷而陰邪,那迎面直來的密發猶如萬支利箭直逼眼簾,異常的恐懼壓迫着他的視野,以及心臟。
白沐禁不住驚聲尖叫:“啊………………!”
尖銳的,讓人聽着心中直髮慌的聲音,貫穿整個深林。
女子的眼睛充斥着血色,陰森森的盯着白沐清秀的面容,口中發狠:“快說,不然我就把你撕碎!”正說着,頭髮纏裹的力道也越發緊束,並且分成兩股力道,用力的向兩邊撕扯。
“啊…………!”這種痛深入骨髓,疼痛難忍,白沐痛苦大叫着!
“快說啊……!”女子已經癲狂,頭髮的力道越來越緊,她面目猙獰,簡直就像傳說中的母夜叉一般兇殘!
妖怪間的爭鬥,都是用靈力控制的,白沐的魂體被她用靈力鎖住,根本無法變形抽身。更何況,對於能抵禦物理傷害的幽靈來說,卻受不住這靈力的襲擊!
他痛的渾身顫抖,聲音在悽慘的尖叫聲中隱隱透出:“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哈哈哈,你竟然說不知道?哈哈哈……”女子仰天大笑,她的笑聲就如哭聲般悲傷而幽怨,聽得白沐心裡一陣說不出的難受,加上自己全身的痛楚,白沐放聲大哭!
女子微微一愣,停下束在白沐身上的力道,陰陽怪氣地問道:“你哭什麼?”
白沐抽抽搭搭,雖然是因爲不想這麼快消亡而傷心,可是這危難之際他怎麼可能直話直說,白沐見事情似乎有些轉機,抽泣着哭道:“我是在爲你哭!”
“爲我哭?”女子心中頓時一怔,冰冷的心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點的悸動,升起一絲少有的溫度,這點溫度不足以融化他常年的苦楚,聲音依然寒冷徹骨,卻又帶着幾分心酸,“你又不是我,怎麼可能知道我的苦楚!”
白沐眸光一閃!
難道這纔是藤秀真正的樣子?難怪平常對他的感覺總是怪怪的,總覺得那甜的能讓人沉陷的笑容,背後含着一股酸楚……
剛剛明明想着怎麼糊弄這個人,好逃出去。此刻想到面前的“藤秀”也有說不出的苦,心裡就莫名一陣難受。
“藤秀……”白沐真誠的呼喚着她,希圖通過平時的友誼感動她,讓其放過自己!
聽到這個名字,女子的表情霎時變的陰鷙,泛着邪寒的利爪向前一揮,白沐的魂體帶着一圈緊束身上的長髮和一起被那尖而長的指甲給劃開。
“唔!”白沐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魂體已經被劃開4道傷口,口子又長又深。
人在剛死的時候,被稱爲新生幽靈,就像是初生的嬰兒,魂魄是分散的,也就是人類口中所說的三魂七魄,這個時候的幽靈非常脆弱,就像白沐剛剛死掉那時一樣弱小。經過一段時間的成長,三魂七魄纔會融合爲一體,成爲真正的魂魄,也有了魂體與魂氣之分,魂體就是幽靈的身軀,魂氣就像人類的血液一般重要,支撐着整個身體。
這段時間並不需要很長,根據每個幽靈的體質而有所差別,時間也有長有短,就像蠶寶寶的蛻變。而如今,白沐的靈魂融合的非常好,他已經是個真真正正的幽靈!
幽靈的身體雖然能像煙霧一樣分散開,可是他們只能抵禦物理攻擊,對於妖怪們的妖力和陰陽師們的靈力,卻抵抗不了。這些特異的力量在毀壞他們的魂體的時候,也再傷害着他們的整個魂魄,也就是幽靈的整個中心體。
白沐只覺得身體一陣蕭冷,風似乎穿透身體,在他體內恣虐,過於尖銳的利爪和過快的速度,導致白沐連痛都沒感覺到。白色的魂氣混合着幽靈特有的清涼體溫,緩緩向外擴散!
他睜大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對方,甚至連話都發不出,晃晃悠悠的栽倒在地上!
嘭!身體與滿是樹根草葉的地面碰撞,激起一陣魂煙,他的嘴角正徐徐向外溢着魂氣。
對於幽靈來說,魂氣就猶如人類的血液般重要,而此時看着一點點消弭與空氣中的魂氣,白沐只覺得眼前越發眩暈。意識還很清晰,眼前卻覺得很模糊。
這是怎麼了?真的要消失了嗎?
他閉上眼睛,安靜地等着煙消雲散的時刻……
奇怪的是,現在,他竟然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反倒是卸下了一身的包袱。
黑暗的視野裡,宗一漸漸浮現在眼前,他的冷漠,他的溫柔,他的蠻橫不講理,以及他強迫他時所做的過分的事情,一一從面前掠過!他不捨,非常的不捨!可是,這一切都將結束了!
白沐的眼角緩緩流出淚痕,順着面頰滲入到土壤裡。
突然,身後響起一聲滄桑的聲音:“孩子!”
是那個曾經和其他幽靈一起幫助宗一的幽靈老者。
就在剛纔,身置結界的那片區域時,老者眼睜睜地望着小幽靈白沐消失不見,而那個倒在結界裡的男人應該也難以存活了,嘆息之餘,他與大家一起見到了另一個的人類藤秀,老者爲了躲避人類,而飄到深林的盡頭。卻很巧合地尋到了大家一直在找的小幽靈白沐!
他用蒼老的聲音呼喚着他。
白沐聽到聲音,微微張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