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靈波低低地叫了一聲。
程若清卻是看向歐陽希莫。“歐陽,你走吧,這件事,我已經知道,我的態度是如此。回去告訴我爸,別再找靈波了,她不適合,即便是適合,我也不會同意。”
歐陽希莫點了點頭,終於緩緩站了起來,視線深深地看着程若清,眼底流淌過一抹複雜,“好,我會把話帶到!”
歐陽希莫還是走了。
屋裡只剩下程若清和靈波的時候,程若清視線轉向靈波,淡聲問道:“說吧,你要三億做什麼?”
“姑姑,可以不說嗎?”靈波輕聲問。
程若清面色一沉,目光犀利,語調深沉道:“三億不是一個小數目,你拿這麼多錢,被別有用心的知道,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姑姑,錢用來做研究具體什麼課題,我現在不能說,但我可以保證,我會活的很好。請您原諒!”
程若清聽後久久陷入了沉思。
靈波沒有再說話。
良久,程若清終於說:“你是鐵了心要跟程家無關了嗎?”
“確切說,我鐵了心跟所謂的計劃無關了。姑姑,我用了兩年才弄清楚,一切的一切,原來不過是一場局,而我,不過是一枚棋子。我改變不了出生,卻不再想當棋子。無論是誰,都別想再強求我做一件我不想做的事,除非我願意,否則,我寧死也不會再爲了別人而做一枚棋子。姑姑,對不起!”
因爲做棋子,失去了太多太多,她不願意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操控。就像姑姑,也是一枚棋子,一枚別人冠冕堂皇孜孜不倦爲高尚崇高理想而設置的棋子。一生毀了,孤苦伶仃,愛人都不會了。這太殘忍。
太冠冕堂皇的東西,她要不起,她只想平平靜靜,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生在程家,從一出生,她就註定了一路考驗不斷。
程若清神色莫測高深地掃了眼低着頭的靈波,沒有說話,似笑非笑的勾起脣角,眸底劃過一絲深痛的暖意和讚賞,良久,她微微點頭。“好吧,按照你的思路去活吧!”
“真的嗎?”靈波突然擡起頭來,看向程若清。
程若清微微點頭,眼底有着羨慕和讚賞:“靈波,你怎麼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的?”
“兩年前,裴啓辰去過程家的書房,隨後,我自由了!”雖然當時有很多的疑惑,歐陽希莫臨別時又跟她說了很多話,雖然至始至終沒有說出他調查的結果,但,靈波已經察覺到他在維護程光強。
“你跟啓辰真的分手了?”
靈波沉默,良久,點頭。“他遊離了,對安排的女孩動心了!”
“你又怎麼知道他動心了?任務中一些行爲是爲了迷惑人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姑姑,我二十歲了,不再是當初幾歲的孩子,可以感覺到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做戲!”
程若清不再說話,點頭。“好,你們的事,我不過問了。什麼時候回法國?”
“一週後!”靈波輕聲地開口。
農曆的一月底,天氣依然涼薄。
一早,靈波過了大衣,走在桐城的街頭。
桐城是個給她有過太多平靜記憶的城市,在這裡,她度過了安靜的9年,她對桐城有着特別特殊的感情。這裡有姑姑,也有那最溫馨平靜的兩年。
她的心,似乎在回到這裡,才能歸於完全的平靜。
巴黎。
肖恪打了電話給曉水,等候在校門口,曉水出來時,就看到肖恪跟裴啓辰都在,而裴啓辰的臉色格外的白,現在的裴啓辰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起來格外的憔悴。
曉水沒好氣地吼了一聲他們。“你們又來做什麼?我都說了,靈波電話打不通,肖恪你不是也打了?不是說了關機嗎?學校裡沒有,教授說靈波請假了,在做課題研究,就這樣!”
“做課題研究?”裴啓辰微微地皺眉:“什麼課題研究?”
“不知道!教授保密,我不知道,顯然靈波不願意我們知道,她現在很好,前天還有給教授通過話,但是教授拒絕告訴我靈波的去處,我真的不知道。”曉水看着裴啓辰還是來氣。“你現在找靈波,知道靈波重要了,當初你幹嘛去了啊?我跟你說,要不是看你受傷後一副要死的樣子,我真不待見你,錯,我現在一點都不待見你們,你們趕緊的回倫敦去。裴啓辰,你傷也好了,別賴在這裡了,你的林箏在等着你,少來我們學校噁心我,再打我電話,我換號!”
“你別啊,你換了號我怎麼找你啊?”肖恪一聽就不幹了,在一旁開口,很是着急:“你爲了靈波氣他,這很正常。我這不也是爲了靈波氣他嗎?我跟你是一路的,他這賤人這幾天玩苦肉計,以爲受傷咱就心軟了,人靈波不還是讓他去死,這都過去十天了,也沒回來看他一眼,可見靈波是真的死心了!”
“你也去死!你們兩個一丘之貉,一路貨色,一對禽獸,一雙情聖,一堆臭狗屎!”曉水對着肖恪吼了一聲,轉頭就進學校了,並回過頭來對他們兩個人大吼:“別再打我電話,也別打我們公寓電話,下次再打,我報警,告你們騷擾!”
“曉水,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諒解我啊?”肖恪也大喊起來,真是怕了這丫頭,那天之後,他都沒有機會兒再近她身了。
這丫頭居然搬到了學校去住,這讓肖恪很是懊惱,懊惱的想屎,只恨那天沒有把她吃光抹淨,這下好了,都沒機會兒抱抱了。
怎樣才肯諒解?
曉水也在問自己。不是不諒解,是諒解了,也無法接受。
一個心地有着別的女人的男人,她即便是愛,是深愛,也沒有到了,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又何苦去委屈自己的心?他心底有一個角落去懷念他的纖黛,就一直懷念下去吧。而她,寧願用心去懷念他,也不想步入有雜質的愛戀當中去。
裴啓辰立在校門口,天色暗了下來,似乎又要下雨,彷彿黑夜即將來臨一般,令人壓抑難安。
他的手在身側握緊成拳,指骨泛着青白,心彷彿落入一個無底黑洞,無盡地往下沉。
肖恪望着楊曉水遠去的身影,同樣的黯淡了眸光。他轉身,看到裴啓辰的神色中閃過一絲壓抑的痛,隨後又變成了平靜而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肖恪猶豫着試探道:“怎麼辦?我們回倫敦?”
“我要回國!”裴啓辰突然開口。
“回國?”肖恪錯愕。
“是!回國!”裴啓辰說的無比認真。
“靈波回國了嗎?”
“也許!”裴啓辰閉上眼睛,突然睜開,然後就飛快地招手找車子,朝公寓趕去。
肖恪也跟着上車。“你這麼回國?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你這麼去了,靈波就會原諒你嗎?”
裴啓辰不說話,只是安靜地閉上眼睛,任誰也看不到他眼中的那一抹悲涼和無奈。
早知道她會如此的決絕,早知道她會抽身遠離的這麼徹底,卻還是傷了她的心,當初的自以爲是,當初的自命不凡,不過是賭她深愛着自己。
但是他,卻忘記了,女人,愛着你,未必就會和你一路風雨同舟的走下去。
她們的愛情裡,容不得一點一絲的雜質。即使能風雨同舟,要的也只是這條舟上只有你和她,再也多不下另外一個水手。
回到公寓,裴啓辰拿了證件就往機場飛奔,肖恪送他去機場,然後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不回去了,我要繼續留守在巴黎!”
他總是不甘心,想要再試試。
不過不得不承認,女人一旦狠下了心,那是比男人要猛烈一百倍的。
裴啓辰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點頭。
十一小時後,中國,桐城。
裴啓辰再度踏上這個離開三年多的城市。沒有直接去北京,他想,也許靈波應該在這裡。
當他出現在程若清的家門前時,剛好看到一早提了菜籃準備去買菜的程若清。
裴啓辰立在原地,低聲的叫了一聲:“姑姑!”
程若清擡起頭看到了裴啓辰,一時訝然:“啓辰?”
“是我!”裴啓辰走了過來,聲音有點艱澀,也有點難以面對程若清,答應過承諾過的,待靈波好,卻還是弄丟了靈波。
看了他的臉色,再然後看他的神情,程若清張張嘴,沒說話,只是打開門。
裴啓辰低低地開口:“姑姑,對不起!”
程若清長嘆了口氣,然後道:“進去吧,靈波在家!”
果然在的,裴啓辰一時驚喜。“靈波真的回來了?”
程若清眼神望向他的臉,“啓辰,迷路的人,也許能找回回去的路,但回去之後,沿路的風景可能不再覺得美好了!好風景,都想看,只是有的風景不一定屬於你,如果有了他心,不如放棄!”
“”裴啓辰沒有說出話來,微微的低垂了眸子,沒有去看程若清。
程若清也不再多言,提着籃子,緩步離開。
裴啓辰轉頭看她,望着她的背影,纖細的女人,倔強的背影,靈波承襲了商如婉的驕傲,也承襲了程若清的堅強。
他喉頭滑動了一下,然後進門,並關上了院門。
還是那個小院子,乾淨舒適。
推門進入房間,直接去靈波的房間。
這裡,他,輕車熟路。
門推開後,他看到睡在牀上的靈波,緊閉着眼睛,安安菡菡,小臉瘦了一些,眉宇在睡夢裡緊皺。
他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來,呼吸一瞬間的凝滯,視線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張小臉,同樣的憔悴,同樣的疲憊,他望着她,卻好似永遠也看不夠。
似乎感受到什麼,靈波在睡夢裡突然的清醒,猛地睜開眼。
當看到裴啓辰時,她的視線有一瞬間的微怔,卻又在頃刻間恢復了平靜。
裴啓辰拉了凳子在她牀邊坐下來。
靈波視線麻木地望着他,是憔悴了,可是那又如何?以爲從巴黎再追到國內,她就會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