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他怒吼一聲。“你居然跟我說分手！”
她的眼淚就這樣突兀的滾落了，晶瑩剔透的淚珠大顆大顆從眼眶裡涌出來，一滴滴掉在他面前，她的眼裡滿是絕望，聲音嘶啞而顫抖：“你捏疼我了，阿裴！”
他一下僵直，卻沒有鬆手！
但她的眼淚刺激了他的神經，更加失控的搖晃她的身子，不停的問：“爲什麼？！爲什麼？！你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能折磨人？”
燕菡像一片樹葉被他拽來拽去，意識都有些模糊了，輕微的咳嗽起來。“阿裴，對不起！”
裴瑜宸這才鬆開她，有些失措的望着她，臉色蒼白，氣也喘不過來。“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現在的燕菡，默默的流着眼淚，好半天，終於啓聲道：“我不要求你，我不要你幫忙，我不要在愛情面前低人一等，我不要卑微，我要平等。就是這樣而已！”
他握着她的肩頭，忽然悲愴地大笑，笑聲狂放而不羈，好似要從狂笑裡擠出來淚一般。
“燕菡，你覺得自尊重要，還是你媽媽的命重要？”他凝視着她，低沉的聲音壓抑着沉悶的蒼涼。
他乍然放開她，看着她踉蹌地靠在牆邊。她的臉煞白煞白！
“我的自尊不重要！我早就沒有了自尊！”她幽幽說道。“我媽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不是你的，我自然沒有必要找你！”
她可以沒有自尊，可是他的仕途重要啊！他的未來的重要啊，她可以不要自尊，可又怎麼能讓他幫她揹負一切？她有個即將判刑的繼父啊！她們這個家，怎麼配得上他呢？他不在意，他的家庭在意啊！她不要他那樣辛苦啊！他就該是郝書記那樣顯赫的人的女婿，這纔是裴瑜宸的前程啊！
“不謀全局無以謀一域！你就是這樣頭腦簡單的女人嗎？”他冷冷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徐徐傳來，低沉壓抑：“你還真是可笑。”他悽然笑道。
“不跟我開口，你可以找別人，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居然跑來給我賣腎。”他悽然說道，緩緩收了視線。
燕菡不語，她忽然垂首，胸臆間一股氣血翻騰，所有壓抑在心頭的氣血，這一刻都似乎要噴薄而出。
“燕菡，我真的好累。你讓我感到很累很累，我從來沒覺得這麼累過！”裴瑜宸突然也覺得精疲力竭，這份感情確實讓他呼吸困難了。
“那、就分手吧！”燕菡幽幽說道：“正好，我也很累！比你還累！阿裴！並不是只有你累，累的還有別人。”
他倏地拳頭緊握，皺眉，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你的累，是你自己帶給你的！我的累，卻是你帶給我的！”
燕菡微微輕笑，笑得荒蕪。“所以，分手吧！”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他急促而破碎地喘息着。
她的臉色慘白至極，他看着他，感覺自己一顆心一會兒似乎在冰水裡浸泡着，一會兒又似在烈火裡煎烤着。
他緩緩地，艱澀地說道：“好好照顧你媽媽，就這樣吧。”
說完，轉身就走到門口，飛快的消失掉，像是對她一點留戀也沒有。
房間裡空蕩蕩的只剩下燕菡一人，這個陌生的病房，空的幾乎看不到盡頭。忽然縮了縮身子，感覺前所未有的寒冷。
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眼淚一滴滴落下來。
突然覺得好傷感，像是有什麼東西，一下便擊潰她的神經，把她心底細小的感傷全牽引出來。
裴瑜宸陰沉着臉走出那間房，把路威和周啓航嚇了一跳，裴瑜宸大步朝門外走去。
“哥！你去哪裡？”周啓航看到裴瑜宸大步離開，也跟着追上去。
裴瑜宸回頭，低聲道：“啓航，照顧她！我出去靜靜！”
“嗯！”周啓航點頭。“你放心！”
周啓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裴瑜宸那樣的臉色，他也有點很是錯愕，那還是裴瑜宸嗎？臉色陰沉的那麼可怕！
路威推門進去，就看見燕菡虛弱的蹲在牆角里，把臉深埋在膝蓋上，雙肩輕輕地抖動，遠遠望去竟象是被遺棄的孩子似的，那樣的孤獨無助。
他的心頓時揪在一起，跑過去，心疼地抓着燕菡的肩頭，這才發現她臉色慘白，渾身冰冷，淚水不住地往外涌淌，他急切地問道，“燕菡？怎麼了？”
“我、我沒事！”燕菡緩緩搖頭，眼淚一滴滴的落下，那樣脆弱，又那樣無助。
周啓航也走了進來，看到燕菡這樣，他也蹲下來。“菡菡，起來，地上冷！”
“我沒事！二哥，謝謝！”原來，她最怕的還是他對自己生氣，對自己失望，原來他說就這樣吧，他累了的時候她的心更疼，比她之前說分手的時候還要疼！
“起來！瑜宸哥生氣是因爲他心疼你，他只是心疼你！”周啓航說道。
燕菡被他拉起來，她把臉緊靠在周啓航的懷裡，冰涼的雙手揪住他的衣襟，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顯得分外的柔弱可憐，她沉默着沒有說話。
周啓航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們現在回去，商討一下怎麼辦！你這丫頭，實在是不該啊！還沒走到那一步呢，你怎麼能絕望呢？”
路威沒說什麼，只是道：“讓她坐我的車吧，你去勸勸那個！燕菡現在要的不是他的怒氣，是安慰！安慰懂不懂？不能給，讓他滾蛋！來是幫忙的，還是添亂的啊？”
說完，他從周啓航手裡抓過燕菡。“走，坐我的車子！”
周啓航沒有阻止。“也好，讓菡菡坐你的車子！這裡這個黑窩點，報警了嗎？”
“報警了！”路威說道。
“那就好！”周啓航也放下心來。
路威把燕菡帶出去，安排到自己的車子裡，幫她繫好了安全帶。看着她那空洞而迷茫的雙眸，路威輕嘆了一聲，發動車子，平穩地滑了出去。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只餘瑟瑟的消愁在空氣中纏繞瀰漫。
燕菡低垂着頭，路威緩慢的開車。
終於，他忍不住問道：“是剛纔那個男人，你愛上的是那個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