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波沉默了,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爲此感動!
而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肖恪急切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纖黛在哪裡?”
“肖哥,你冷靜點,伊小姐在跟程姐說話!”
“終究還是告訴了肖恪!”伊纖黛嘆了口氣,“罷了,只要現在,曉水不知道就好!!”
肖恪已經推門進來。
當他看到伊纖黛蒼白着臉躺在病牀上,而靈波雙臂纏着紗布的一剎,整個人都是懵得:“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誰能告訴我,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就不能小點聲?這都半夜了!”裴啓辰抱着程湛從後面進來。
“舅舅不要吵了姐姐,姐姐流血了,會疼的!”小傢伙聽到肖恪的喊聲就在後面唸叨着。
肖恪回頭,對上孩子一本正經的小臉,又轉頭看纖黛:“你怎麼回事?怎麼住在婦科病房裡?你到底怎麼了?”
“恪哥哥,我很好,你不用着急!”纖黛十分平靜地開口,看向程湛。“湛湛困了,太晚了,送他回去吧!”
一說到困,小傢伙立刻揉着眼睛,大聲喊了起來:“爸爸,湛湛困了,湛湛想睡覺!”
半夜被叫起來,還不忘記給媽媽和姐姐拿肉,他好忙,忙的現在都困了!
“乖,等下讓姥爺帶你回家睡,爸爸在醫院照顧媽媽!”裴啓辰把兒子遞給了程力行。“您帶回去吧,這兩天辛苦下,幫我們照顧!”
“湛湛要在醫院陪媽媽,陪姐姐!”小傢伙困得要死,還不忘記照顧媽媽和姐姐呢!
“明天睡飽了再來!”裴啓辰把兒子遞過去,示意程力行抱走。
靈波也沒有阻止,程力行在門口看了眼女兒,對纖黛點點頭,抱着外孫離開了。
小傢伙揉着眼睛,卻還不忘記跟媽媽和姐姐再見:“再見!晚安!”
伊纖黛望着程湛離去的樣子,微微地笑了直到看不見了,才把視線轉向了肖恪,輕聲地開口:“恪哥哥,我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好嗎?你現在回去照顧曉水,曉水現在需要你的照顧,我很好,真的!”
“纖黛,你到底怎麼了?”肖恪還不放心,怎麼可能讓她現在就休息:“你怎麼臉色這麼差?”
纖黛卻是看向靈波,對她道:“靈波,你們也回去吧,抽屜裡的東西,幫我帶走吧!”
“什麼東西?”裴啓辰不解地問。
“先拿着吧!回頭再告訴你!”靈波也沒解釋,讓裴啓辰打開了抽屜,拿了裡面的一個袋子。
“對,就是它,拿走吧!靈波,別忘記我的話!”纖黛再度囑咐。
“不會忘記的!你放心吧。”靈波認真的說道。深深地看了一眼纖黛,又看向了肖恪,靈波不知道肖恪若是知道纖黛愛着的人是曉水的話,他會怎樣?
肖恪曾經的初戀,一下子變成了他的情敵!而曉水一直假想的情敵,竟是深愛她至深的人,曉水又情何以堪!
但無論怎樣,肖恪和曉水都是幸福的!伊纖黛,從來沒有破壞過他們,也不曾有任何的不當舉動,她很善良,愛一個人,就真的只是希望她幸福,這是一種境界,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
纖黛又輕聲開口:“你們都走吧!恪哥哥,我真的累了,請你也出去吧!”
裴啓辰推着靈波,拉過了肖恪。
肖恪還是懵得,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被拉着要出去後,他掙脫裴啓辰:“誰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去說吧!”裴啓辰沉聲。
靈波深深地望了一眼纖黛,沒有開口,眼底流着一抹晶瑩,纖黛卻是笑了,一切都在不言中吧!
肖恪被拉了出去,在裴啓辰的簡單的概括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這怎麼可能?”肖恪驚愕:“她纔多大啊?怎麼會得這個病?是不是?是不是那次事件的原因?”
“是什麼還重要嗎?”裴啓辰反問。
肖恪被堵得啞口無言,好半天頹敗地問:“難道她就這樣等死了?”
“醫生都沒有辦法了!”
“可是”
“她要你照顧好曉水!”靈波輕聲地開口:“這是她的心願!”
肖恪的面容一陣抽搐,目光復雜的掃過眼前的靈波和裴啓辰。“我怎麼能看着她死?”
“誰都不忍心,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
護士這時去給伊纖黛換藥,剛進去,卻聽到護士的驚呼聲:“哎呀!不好了,伊小姐她、她”
“她怎麼了?”肖恪怒喝一聲,闖入了病房裡。“纖黛”
“伊小姐沒有呼吸了!脈搏也停止了跳動!”護士也被闖進來的男人氣勢洶洶的臉嚇住了。“我去找醫生!”
“纖黛!纖黛!”肖恪大喊,一張俊臉有着深深地心疼,雖然極力壓抑住情緒,卻依舊控制不住的吼了出來。“伊纖黛,你出現在我們面前,就是死給我們看的嗎?你給我醒過來,你他媽給我醒過來!”
“你醒過來!”肖恪咆哮着,憤怒和愧疚兩種情緒糾纏之下,冷俊的臉上更是難堪到了極致,目光陰冷,臉龐緊繃,太陽穴處更是青筋暴突而起,恨不能搖醒已經緊閉上眼睛的纖黛的意識,“你立刻給我醒來,聽到了沒有?!”
裴啓辰推着靈波再度進來,看到緊閉着眼睛的纖黛,知道大勢已去。
程靈波心中嘆息,那個女孩,就這樣,走了,悄無聲息。
是不是剛纔,她說累了,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她堅持在最後一刻,一個人獨自離去,也不願意讓他們看着她死?!
伊纖黛,讓人心疼而又無奈!
英雄,自古寂寞!
伊纖黛,算得上是英雄吧!程靈波心中無限酸楚,卻又很是平靜。
醫生很快過來,檢查後,惋惜的搖頭。“已經去了,幾位節哀!”
護士幫伊纖黛撤去了點滴,一切的監護設備,然後用被子爲伊纖黛蒙上了臉。
肖恪一下安靜下來。
纖黛死了!
這一次,真的死了!確確實實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爲什麼她開始不說?”肖恪呢喃着,“到了此刻,也不肯說,她居然就這麼沒了!”
“肖恪,通知你來,是我主張,伊纖黛並不想你來,更不想讓你知道,如果你真的痛惜她這一生的悽苦,唸經輕輕就芳華已逝,就好好照顧曉水,伊纖黛希望你和曉水幸福到老。曉水現在身懷六甲,經不起任何的刺激。伊纖黛的後事,我們明天再商量如何辦理,通知她的父母!”裴啓辰嘆息一聲,拍了拍肖恪的肩膀,推着靈波離去。
出來病房的剎那,靈波眼底閃爍着晶瑩的淚花,低低地叫了一聲。“啓”
“嗯?”裴啓辰蹲下來,在她面前,視線對上她閃爍着晶瑩淚花的眼眸時,又一聲嘆息,修長的手指撫摸上她同樣蒼白疲憊憔悴的面容,“她是個好女孩,會上天堂的!”
“生命總是如此脆弱!”靈波哽咽道。
“所以,我們要珍惜!”裴啓辰沉聲道。
“嗯!”微微的點頭,吞下了眼底的淚。
裴啓辰推着靈波回到了外科住院部。
本以爲會睡不着的,可是程靈波躺在牀上,還是很快睡着了!裴啓辰痛惜地看着睡下的靈波,就這樣看着她,靜靜地看着入睡的她,如此安靜,如此溫順。
而此時,婦科病房裡,坐在牀邊不讓人把纖黛拉走的肖恪,拉開了被子,低頭看向緊閉着眼睛的纖黛,輕柔的撫摸着伊纖黛的臉龐,目光柔和.
那曾經年少時候臉紅撲撲如蘋果般的小女孩此刻臉色灰白地躺在這裡,永遠的停止了呼吸。
那曾經少年時代最美好最不參雜一絲雜質的初戀,從少年到成人的階段裡,他情動的女子就這樣死了!年僅二十八歲。多麼短暫而又匆匆的一生,怎能讓人不唏噓?
其實誰離開了誰都會生活得很好,那些一直念念不忘的,都在念念不忘中一點點逝去。明知道初戀也只是初戀,卻還是因爲曾經生命裡多了一份悸動而存了一份溫暖,亦如當年的場景,單純而又毫無雜質,只是你的笑臉,我的寵溺,卻唯美如一幅詩韻畫卷,沉醉了我夢若干年。
不曾相知相惜,只因前路有更適合自己的人,上蒼總是如此公正,匹配的永遠是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不早不晚,讓你知道,有時候愛情,越是遲來的越美麗。
而初戀,卻也是誰都無法抹煞的。
那是一種情懷,只是相遇,不曾相知,亦不曾相惜,情懷只在心中點點深藏。
不必有結果,只是有情懷!初戀,過去了,也只是初戀。
生活裡,有太多的轉瞬即逝,像在車站的告別,剛剛還相互擁抱,轉眼已各自天涯。
如今,再見,已無當年的悸動,卻難逃此刻的心疼。
太年輕,太讓人唏噓,卻阻擋不住死神的腳步。
只恨上蒼殘忍,爲何不能爲她匹配一副良緣,嘗一嘗愛情的滋味再上路?!
伊纖黛啊伊纖黛,你這一生,怎麼能如此命苦呢?
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彈了數年無人來和,難道你就這樣孤獨的上路,所來,也不過是走一個過場,紅塵數載,終至孤獨而去。
爲何上蒼會如此殘忍?
肖恪看着這個女子,心中遽然一痛,眼底涌現一種情緒,憐惜。怎能不憐惜?她才二十八歲啊!
他垂着頭,張了張口,許久都發不出聲音。最後,在咳嗽中,模糊的吐出一句:“纖黛,走好吧!恪哥哥送你!下一世健健康康的,找個人好好你!”
頓了片刻,他又輕聲地開口:“纖黛,恪哥哥知道你不愛恪哥哥,一直都是恪哥哥一廂情願。但現在,恪哥哥已經不愛你了,卻也無法忘記曾經愛過你!你這個傻丫頭,爲什麼一開始不說自己病了呢?至少,我和曉水還來得及,照顧你!至少不會現在這樣的心疼!你就這樣走了,我又該怎麼告訴曉水呢?”
良久,他端坐在病房裡,低低地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話,便再也不說了,沉默,只是坐在那裡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