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夜色中前行,回城的車速比來時的車速慢了不少,裴冷至始至終都沉着冷硬的俊臉,一雙深邃的眼眸看不出顏色,只沉沉盯着前方的路,他薄脣緊緊抿着,沒有說一句話。
“你要帶我去哪?”
陸晴夏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他在盛怒之下,在衆人面前將她帶走的,他要把她送去哪裡,纔可以對之前的事,有一個圓滿些的解釋?
“你不是希望我去陸家嗎?那現在就去,我倒要看看,你和陸德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個點晚宴正好散了,陸德遠也應該回到了陸家,陸晴夏看着裴冷陰鷙的眼睛,笑了笑,將她此刻的遭遇坦白,企圖換取片刻的調整局面的機會。
“好呀,到時候還請裴少配合一下,我只要在陸德遠那裡得到我想要的信息後,立刻完成我退婚的承諾!”
“陸晴夏,你在利用我?”
而且,是又一次利用!
裴冷看她的眼神,幾乎要化成利刃,將她的臉蛋割破,看看她藏在下面接下來的另一張臉又會是什麼模樣。
“抱歉,情非得已。”
若非情非得已,她怎麼敢利用他?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情!
陸晴夏道着歉的臉上並沒有多大誠意,裴冷豁然瞪向了她,“在你的世界裡,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利用的?你爲了留下來,答應跟我退婚,爲了從陸德遠那裡得到些東西,又假意與我要好,你不覺得你自相矛盾得有些噁心?那你下一步呢?又要利用什麼,去得到些什麼?”
“是不是年瑾也是你利用的對象,他只是你用於解除你跟我婚約的一件工具?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深邃的眸裡,其他情緒都看不分明,唯有一種叫“鄙夷”的神色,分外鮮明。
陸晴夏被他凌厲的眼神刺得心頭髮痛,原本已經冰冷得麻木的心,還是疼了疼,他說她在利用這一切,爲什麼不說是這一切逼得她無從選擇,不得不這麼做呢?
她不退婚,她留不下來,她不假裝要好,陸德遠不會相信她,是陸德遠逼着她拉攏他的,而對於年瑾,她從未想過利用他,更不會利用他的感情。
但,解釋有什麼用?
從小到大,他給她的除了誤解,就是厭惡,然後就是這種帶着鄙夷的深深憎惡,習慣了,也就不想解釋了。
她苦澀一笑,“是啊,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她也討厭現在的自己,可她除了眼下可以做的事情,還能做什麼?
裴冷又氣又惱又厭煩,可心底又隱隱有着什麼不一樣的東西,略帶着憂傷的氣息閃過,那種感覺太快了,以至於他沒有抓到,好像是心疼?
他甩甩頭,將這個不可能有的情緒甩掉。
車,停在了陸家門口,陸家人一見是裴冷的車就立刻快速地迎了出來,像迎接什麼重要大人物般齊刷刷排在車外等候他下車。
陸晴夏看了看窗外,輕聲請求道:“如果,你還記得那個叫做陸凡的人,今晚請你配合我演一齣戲吧!”
她不再解釋,推門下了車,僕人們熱情地迎接着她,就像三年前她每次回家一樣,“大小姐回來了,快進屋!”
她站在車的旁邊,吳媽站在門口的一旁,別墅裡燈火通明,若不是事過境遷,她會恍然以爲,那個叫做陸凡的男人,就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等着這個晚歸的妹妹。
她眼圈微微一紅,咬着脣揚起了嘴角,她應該慶幸,今晚沒有坐上飛機,還能有機會站在這兒,走進去詢問到有關哥哥的事情。
裴冷站在她左邊,冷眼看着她臉上虛僞的笑容,那是爲了多掙點臉面裝出來的假笑,難看死了!
陸德遠是長輩,不好太積極主動地出門相迎,但因爲剋制不住期盼的心理,此刻也忍不住走上前來招呼他們,“裴冷來了啊,快進來坐,有熱茶!”
裴冷微微頷首,禮貌卻也矜貴,路過衆僕人走進了陸家,在陸德遠熱情的招呼下,坐在了沙發上。
陸晴夏還穿着晚禮服髮絲也微微凌亂,她便先上樓換衣服,吳媽趕忙跟着她上了樓,“大小姐,今晚老爺去參加裴家的晚宴回來,怎麼心情那麼差啊,還當着下人罵你沒用,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事,不用擔心,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陸德遠見裴冷被她帶回家了,估計只會以爲之前不愉快的事,只不過是戀愛中情侶的小別扭,有那樣的彆扭,陸德遠更高興呢!
“若裴少不過來,能有什麼好?你若單獨回來,只怕陸家不得安生啊!”吳媽一臉的擔憂,給她拿過來一套裙裝。
她疲倦地擺擺手,“都這麼晚了,我乾脆洗個澡,換上家居服吧!”估計樓下,陸德遠該向裴冷開口了,她可不想聽那兩個人心機深沉的談話。
“這不太好吧?畢竟家居服不好看,萬一裴少若是不喜歡……”
吳媽始終記得,陸晴夏不管做什麼,都一定要裴少喜歡,這是她從小對自己和對身邊下人的最大要求,以至於吳媽現在做什麼,也都得爲着她考慮,要使得她讓裴少喜歡。
陸晴夏自然知道吳媽的意思,她聳肩笑了笑,“無所謂吧,什麼事都要讓他喜歡,那我自己呢?”
“小姐,你……”吳媽奇怪。
她拍了拍吳媽的肩膀,拿着家居服笑着走進浴室,“我現在除了哥哥,其他的事,只想讓自己舒服點。”
吳媽怔住了,半晌才品味過來陸晴夏的意思,她欣慰地紅了眼圈,小姐真是長大了,這麼好的姑娘,該爲自己考慮考慮了,可不能再一門心思去求一個男人,那太卑微了,她會心疼的!
其實,伺候她的人,都跟少爺一樣心疼她,只是她以前太過執着,大家又都捨不得違揹她的意願,讓她不高興,所以什麼都是依着她喜歡,將這份疼惜默默藏在心裡,現在小姐想通了就太好了!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有些就覺得,女人天生就該取悅男人,就應該圍繞男人的審美做一切的事情,只爲從那些優秀而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得到利益。
陸德遠就是其中一個。
當陸晴夏洗去臉上的妝容,披着半乾的頭髮,穿着寬鬆舒適的家居服,拖着雙拖鞋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陸德遠狠狠批評她一句,“打扮成這樣成何體統,趕緊上去換衣服!”
他是擔心裴冷不喜歡這樣素面朝天不加打扮的陸晴夏。
陸晴夏嘴角勾着笑,儘量不讓臉上的表情受到絲毫影響,還是一步步走了過去,“冷哥哥又不是外人,就不必穿得像接待外賓那般正式吧?況且,我這身衣服既不暴露又不邋遢,只是簡單了些,不至於不成體統吧?”
陸德遠注意着裴冷的神色,見他只是在陸晴夏身上多看了幾眼,那眼神裡也沒有任何不滿之色,便和緩笑道:“你呀,就是伶牙俐齒,快過來坐,我正跟裴冷說你們倆的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