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她不敢置信地去看程江南。
程江南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裴景軒會這麼高調地來接自己。他可算得上名人,一出現,馬上吸引了無數目光。
她感覺頭皮開始發硬,鄔梅梅已經把她推了出去:“去吧去吧,人家接你的。”
一時沒穩住,就這樣被推向裴景軒。程江南在離他五公分的地方險險停住,退了一步。那麼多雙眼睛,她還真不敢和裴景軒鬧出什麼緋聞來。
程江南迴頭要來找鄔梅梅,鄔梅梅早跑得沒影兒了,只剩下她和他,接受着衆人的目光洗禮。
“你怎麼來了?”程江南很不適應這種被置於亮光處讓人看的感覺。
裴景軒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指了指車:“上車吧。”
要儘快離開大衆視線,除了上車還能怎樣。程江南聰明地選擇聽從裴景軒的話,跟他上了車。
“你怎麼來了?”她還沒有忘記這個問題。
“來接你。”裴景軒說得理所當然。
“有事?”這種接來送往的事,似乎只有情人間纔會做。她不敢真往那方面想,只能這麼問。
裴景軒把一隻臂壓在了車窗上,“沒事就不能來接你了?”
“……”
她終究沒敢多問下去,車裡還有老湯。於是沉默,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裴景軒也不說話,卻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程江南往回縮,他不讓,索性放在自己膝蓋上,用掌壓着。
他的掌心溫暖,寬厚,這麼一襯,就顯得她的手小巧纖細。
她不得不傾身過去,用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問:“你到底在玩什麼?”
“想!”
裴景軒只送給她一個字。
她要怎麼想?
若是換個人,她必定已經開始生氣並質問,可偏偏在對着裴景軒時,她的靈牙俐齒全部失效。
車到時,裴景軒並沒有下車,程江南以爲他不會進去,只能開口道:“那我先上去了。”
“一起。”
他點了點搭在椅後的外套:“給我穿上。”
“穿上……”
程江南最終還是給他穿了外套。
他伸一隻臂,她把袖子套進去,繞過他的後背,把另一隻袖子套上去……繞過去的時候,她的雙臂幾乎掛在了他的頸上。裴景軒慕然想起昨晚她圈着自己要胡來的樣子,脣不由得揚了起來,眼眸卻在發暗。
程江南本就受不了他的氣場,這會兒給他穿衣服,兩人想拉遠距離都不行。偏偏他低頭,她遠論做什麼都被盯着,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被猛獸盯上了的小白兔,透着無盡的危險。她儘量低頭,忽視他的目光,手指拉着他的衣襟小心地扣着釦子。
裴景軒把頭傾了下去,脣落在她耳側:“我想吻你。”
結果,程江南落荒而逃。
剛走進過道,就碰上了傅明義,胳膊下還壓着個美女,胸前兩酡肉幾乎要蹦出來。
程江南想要避開他,他卻朝她走來:“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她愣了下,還是點頭。
“軒怎麼半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今晚還讓你來上班?”
程江南沒理透,但知道他向來說話沒邊,只點了下頭:“我上班去了。”
她一走,裴景軒的身影就出現在拐角。傅明義迎了過去:“不是說沒做過的男人第一次碰腥都很猛嗎?怎麼程江南還有精神來上班?”
裴景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繼續往前走。
傅明義甩了女朋友大步跟上來:“喂,好歹機會是我送給你的,不說說戰況?”
裴景軒終於停了下來:“你覺得我會在那種情況下碰她嗎?”
“你沒碰她?”傅明義換上了一副完全不可思議的樣子,“不會吧,兄弟!”
裴景軒再次邁步,完全不理睬背後傅明義的大驚小怪。
“什麼意思?”杜純語不知道從哪兒走了出來,去看傅明義,“昨晚景軒跟那個彈鋼琴的女孩子在一起?”
……
程江南再次被叫到了老闆包廂。
這一次,不僅有傅明義和裴景軒,還有杜純語,連老闆杜淳揚都在。
“江南,你過來。”傅明義自來熟地朝程江南走過來,和她站在一排,“今天我給你做主,你說說,昨天晚上景軒把你帶回家,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
程江南的臉兀自紅了一下,跟裴景軒回家的事被傅明義這麼廣而告知,她算是完了。
本不想答的,但看到杜純語在,還是搖了頭:“沒有。”
“怎麼可能,明明……”
“爲什麼不可能?你以爲景軒是什麼?像你一樣見到個女人就想撲?他幾時隨便過?”杜純語忽然插上一句。話說得直接又犀利,給人一種把話當刀使的感覺。
“二哥真把人帶回家了?”一旁的杜淳揚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去問裴景軒,表情挺驚訝。
杜純語又是一歪臉去看杜淳揚:“景軒的家不能去嗎?我不是常去嗎?過夜也不是一次兩次。”
常去,過夜……
程江南沒想到杜純語會這麼直接地當着衆人面說出這樣的話來,既驚訝,又涌起陣陣不舒服。
所以,自己早上穿那件衣服是杜純語留下的了?杜純語已經到了和他一起常過夜的地步,裴景軒昨晚到今天的表現又是什麼意思?
儘管心裡不舒服,程江南半句都沒有問出來。她並不喜歡把自己的事攤在人前說,只淡淡地站在那裡,無所謂的樣子。
傅明義和杜淳揚向來知道杜純語好強,也不與她爭,空氣一時陷入沉悶。
裴景軒坐在程江南正對面,懶懶地壓着身,目光落在程江南捏在袖下的幾根指上。他早知道她向來事事不肯露臉上,這會兒卻發現了這個秘密,原來隱忍全掐在這指上了。
淡然地看一眼杜純語,他走過去,伸手就牽上了程江南的手。程江南自是不肯,往回拉,他出了聲:“純語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性格不像女人倒像男人,我都已經習慣把她當男人使了,倒壓根沒往男女的事上想過。”
杜純語從來沒有在家裡住過,不想當衆揭穿她,選擇用另一種方式撇清兩人的關係。
杜純語臉都白了,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受不住,扭身走了出去。感覺心肺口舌全都被拉扯起來,立馬就要繃裂!眼淚,壓在眶裡,要不是強力壓着,怕也流出來了。
她急步走到廊上,重重一拳砸在牆面,也不管疼不疼。杜淳揚跟了出來:“姐,二哥的心思你早該猜到,他要是對你有意,早十年前就和你好了,用得着你這麼辛苦地跟?”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程江南沒出現之前,他對我很好,至少不會說剛剛那些話!”杜純語半點氣都泄不下去,把錯全怪在了程江南身上。
杜淳揚略略有些無奈:“就算程江南沒來,還有李江南,宋江南,總之,景軒哥是那種寧缺勿濫的性子,一定要找到喜歡的才肯付出!”
“他是這樣的性子,我就不是了嗎?我找到了他,喜歡上了,我也寧缺勿濫,有什麼錯!”
在律師面前,再多的理由都能被駁回。杜淳揚閉了嘴,沒打算再說服杜純語,只是陪着她。
過道上,季雨瑤在打電話:“怕什麼!姓程的不過是個彈鋼琴的,斷着一條腿,她能傲到哪裡去,敢跟我比嗎?遲早被我踢出局……”
杜純語冷冷地哼了一聲,朝季雨瑤走了過去。
室內,傅明義和裴景軒在聊些別的事。程江南本是要離開的,但裴景軒卻讓人擡了一架鋼琴,說是點了她。她只能坐下來,一曲一曲地彈。
門外,鬧了起來。
“姐,你不要進去!”
“不要攔着我!”
呯一聲,門被打開,杜純語和杜淳揚去而復返,而個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姐——”
杜淳揚還想勸,杜純語直直朝程江南而去。她也不說話,低身就去掀程江南的裙子。程江南穿的鞋梆有些高,什麼都看不見,杜純語已經出聲:“是右腳吧,程小姐。”
程江南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將腳往回縮。杜純語已經鬆開,朝裴景軒走去:“景軒,她都沒有告訴過你嗎?她的一條腿是殘廢的!”
這秘密一揭開,傅明義臉上顯露了驚訝,杜淳揚則是一臉不自在。程江南白了一張臉,咬脣不語,裴景軒的臉一時冷下。
杜純語之所以敢直接來揭程江南的醜,自是知道裴景軒向來要求完美,事事都要十分之十才行。
她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也不再出聲,等着裴景軒的反應。
“彈吧。”一會兒後,裴景軒出了聲,對程江南,完全把杜純語的話當沒說過。
杜純語睜大了眼,滿是不可思議:“景軒……”
音樂響起,呼聲被吞沒。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失敗!
“姐,出去!”杜淳揚又來拉她。
杜純語倔強地掙開,低頭就把程江南的鞋給扯了去。程江南未防,那隻硬闆闆的義肢就這麼顯露在人前。
“程江南,看清楚自己的腿了嗎?再看看這房間裡的男人,哪一個不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你問問誰願意接受你的斷腿?有多少女人完美無缺,比你漂亮有能力,他憑什麼會要你,你又憑什麼覺得自己有那個實力得到他?你以爲瞞得了一時就能瞞過一世嗎?你以爲在所謂的真愛後再揭開真相可以保住你們的關係嗎?男人憑什麼要因爲你去接受那些鄙夷的目光,接受別人的非議?對於優秀的男人來說,甩掉一個女人跟甩掉一塊抹布差不多,尤其這種破抹布!坦白說,問一個百個男人,一百個男人會告訴你,他們寧願被緋聞纏身,也不想和一個殘缺的女人扯上關係。因爲男人娶妻子的完美度和他們的身價掛鉤,你會把他的身價一拉千尺!”
杜純語就是杜純語,這一翻大篇大論直接可以將程江南貶到地底下去。她的話沒有往日的那種專業性,卻照樣犀利,跟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