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才記得要呼吸,她壓着胸口,用力地出了幾口氣,剛剛扭着的胸口終於散開,舒服了起來。抹抹汗,她收步往回走,走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張望。從這個方向,可以看到裴景軒臥室的窗口,那裡還亮着燈。
他還沒休息吧,在工作還是在幹什麼?坐在牀上還是在沙發上……
好想上樓去看看他!
最後,她逼着自己走出小區,去了對面公交站臺。
……
裴翟耀的私人別墅裡。季雨瑤坐在沙發裡,此時正一臉的氣憤,“表姐不是說裴景軒都去相親了,根本不要程江南了嗎?爲什麼鄔梅梅犯了事,還是裴景軒去解決?真是氣死我了!”
她用力捶着抱枕,想着兩人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江映雪聽了她的話,表情都陰了下去,透出無盡的落寞。好一會兒纔想到要回應季雨瑤,這會兒腦袋亂轟轟的,只能詞不達意地問:“鄔梅梅和程江南的關係真的很好嗎?”
“好得快穿同一條褲子了!”
季雨瑤迴應得極爲沒好氣,她是來發泄煩惱的,可不是來清理她程江南和鄔梅梅關係好不好。她發現,自己這個表姐越來越古怪了。
江映雪輕輕哦了一聲,既而道:“前女友有難,幫個忙算不得什麼,但凡有點擔當的男人都會這麼做。”
“是嗎?”季雨瑤半信半疑着。
“是。”江映雪點點頭。這麼說,既是在平季雨瑤的心,也在平自己的。只有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她那顆嫉妒之心纔不會扭着發痛。
她這一點頭,季雨瑤的心終於敞起來,“難怪啊,裴景軒從頭到尾只帶着鄔梅梅到處跑,程江南都沒有出現過,聽林芳說,她媽媽還以爲裴景軒跟鄔梅梅有什麼特別關係呢。你這麼一說,倒是對了,景軒哥爲人大度,前女友找他幫忙自然不會推脫。但他時時注意自己的形象,沒讓程江南跟,是不想別人再把他們扯在一起的意思啊。”
這個分析結果終於平復了她心底的不快,陰陰地歪起脣角笑了起來,“這種忙能幫一次只有一次,下次她還好意思腆着臉去找人家?”
“是啊,幫得一次只有一次。”江映雪機械地應着,其實根本沒有意識到季雨瑤說的是什麼,自己又應了什麼。
心底的那份不甘再次躍了起來,在胸腔裡跳躍着,幾乎跌出體外。裴景軒可以幫程江南這個前女友的忙,那麼她呢?腦子裡,又開始胡亂地猜測起來……
晚上九點,裴景軒和裴藍橙禮節地送走了一個女人,一起從某餐廳走出來。看着女人遠去,裴景軒再次去壓眉。裴藍橙看在眼裡,出了聲,“放心吧,這是最後一個。”
聽到她的話,他的臉色終於好了一些,不忘回頭朝她含首,“這段時間,耽誤了大姐不少時間,讓您操心了。”
裴藍橙扯了扯臉皮,僵僵地彎了彎脣,算做迴應。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估計這輩子,他們都不會有這麼多的交集。這四十幾年的人生裡,她裴藍橙只爲裴慕陽的事操過心。
“坦白說,你比慕陽省心多了。”想到裴慕陽,她的眉頭又壓緊了起來,出聲道,並不隱藏心裡的想法。
裴景軒笑笑,爲她拉開了車門,“慕陽只是還沒有收心,收心就會省心的。”
聽到這話,裴藍橙暗自裡又嘆起氣來。兄弟之間只差一歲,裴景軒早早地就進入公司獨擋一面,又創立律師事務所,可謂事業有成。裴慕陽卻還繼續任性叛逆,不知什麼時候才肯收心。真是讓人煩亂又着急啊。
她上了車,裴景軒已體貼地爲她推上車門,車子馳離。空間裡,只剩下裴景軒一個人。
擡腕看了眼表,最終走向自己的車。
“景軒。”江映雪不知何時到來,站在側後方軟軟地喚他。他轉頭,看到她立在陰影裡,白裙及膝,踩着一雙同色的鞋子,嫋嫋婷婷。而披散下來的髮絲將她那份白蓮花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本能地往後張望。
他這張望讓江映雪狠狠地狼狽了一下,她知道他在尋找裴翟耀。
“我是一個人來的。”她道,盡力將心頭那股羞恥感壓下去。
他淡然點頭,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江映雪走出陰暗,來到他面前,“相親還順利嗎?”
“還好。”他答得極爲簡短。
他的冷淡刺激得江映雪血水一陣陣亂流,頭腦都燙了起來,眼睛泛起了紅,情緒也跟着激動起來,“都不問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
他沒問,只垂眸,目色依然很淡,瞳孔里根本沒有她!這目光更刺激得她想發瘋,淚光不停地閃爍,“我們不是還是同學嗎?就算同學相見,也可以問的吧。”
再一次壓眉頭,相親本就讓人十分疲勞,江映雪的無理轟炸只會讓他覺得更累。“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想說什麼?”江映雪重複着,他的態度讓她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覺得有一團火烤着自己,烤得幾乎要火起來。她乾脆什麼都不想,撲過去將他抱住,“景軒,我想你,都快想死了!這幾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的,我離不開你,我愛你!”
她甚至踮腳,抱着他的脖子就去吻他!
沒想到她會這樣,裴景軒的表情一滯,第一時間偏頭避開她的脣,而下一刻便去推她。她的雙手抱得死緊,就是不肯鬆開,眼淚也嘩嘩地滾,一聲聲低呼,“景軒,不可以,景軒,別丟下我不管!”
裴景軒用了蠻力,還是將她推了出去。江映雪給推得撞在車身上,也不出聲,反身回來又要抱他。他退開幾步,離她遠遠的。
老湯本是下車給裴景軒開門的,沒想到會發生這些事,一隻手拉着車門忘了反應。裴景軒朝他看了一眼,出聲吩咐,“先把江小姐送回裴家去!”
“老闆……您呢?”老湯試探着問,不放心裴景軒,但眼前的情形也着實難搞。
“我打車。”他轉身走向車道。
他連跟自己同車都不願意了!
這於江映雪,無疑是滅頂的打擊,她終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衝過去扯上了他的臂:“都和程江南分手了,爲什麼不能接受我?就算我不如程江南,也跟了你那麼多年,比陌生人強吧。你不是不喜歡陌生人嗎?”
“我從來沒打算過跟江南分手!”也不拉她,他道。這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表明了無盡的絕心……卻將她徹底打下了地獄!江映雪這一次自動放了手,眼裡染滿了深深的絕望,嘴裡重複地喊着:“爲什麼,爲什麼……”眼淚成串成串地滾。
恰好來了一輛出租車,裴景軒拉開車門,上了車,車子離去。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再來看過她一眼。江映雪像雕塑一般立在那裡,嘴脣瑟瑟發抖,像被冷極,嘴裡吐出無力的聲音:“如果……如果當年我沒有拿裴慕陽氣你,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是,裴景軒已經走了,根本聽不到。
老湯看着她,直覺得裴景軒給自己留了個燙手山芋。但也不能將她留在這裡,只能抹着額頭走過來,“江小姐,上車吧。”
裴景軒回了公寓,在樓下碰到了楠楠。他手裡捏着跟繩子,繩子上連着太陽神。太陽神身形高大,都快和楠楠差不多高了,但落在楠楠手裡卻乖乖的,半點都不調皮。
“怎麼一個人?”看到他,裴景軒的眉頭擰了擰,問。
楠楠拉了拉太陽神,“等、你,你、沒、回、來,就、下、來、了。”
“鐘點工阿姨呢?沒陪你?”
因爲楠楠的手腳不便,加之環境不熟,裴景軒特意安排了人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楠楠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讓、她、走、了,爸、爸、忘、了、嗎?我、能、自、理,跟、正、常、人、是、一、樣、的。看,我、還、能、幫、你、溜、狗。”
他舉了舉手中的繩子,“太、陽、神、不、聽、阿、姨、的,只、聽、我、的。”說這話時,小臉上流露出一抹驕傲。
裴景軒聽他這麼說,彎身來撫了撫他的發,“楠楠是個好孩子。”許多正常的孩子到他這麼大都沒有這麼懂事,他覺得自己撿到的並不是負擔,反而是一種快樂的源泉。
楠楠乖乖地由他撫着腦袋,大眼閃了閃,亮得跟子夜的星星似的。“爸、爸,你、每、天、都、要、去相、親、嗎?”
要相親的事,他在裴宅就知道了。
裴景軒搖頭,“已經相完了。”
楠楠的小臉暗了暗,“那、你、已、經、相、中、了、嗎?是、不、是、不、久、以、後,家、裡、就、會、來、媽、媽、了?”
“不會,爸爸沒有相到滿意的。”看得出來,楠楠也不希望他相親成功,他道。聽到這話,楠楠一下子開心起來,眉毛都揚了起來,“那、我、們、可、以、去、找、姐、姐、了?”
他的歡喜讓裴景軒沉了眸光,指滑到他的小臉上,撫觸着,“楠楠也想姐姐做媽媽?”
楠楠點頭。
“爲什麼?”
“因、爲、爸、爸、最、喜、歡、姐、姐,姐、姐、對、我、也、很、隨、和。”
再抱了抱他,裴景軒沒說什麼。
楠楠落在他懷裡,小臉上無法隱去擔憂,“爸、爸、會、和、姐、姐、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