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陽扯了扯臉,並沒有往她下的套子裡鑽,只道:“二媽您別來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動程江南是不是因爲怕,原因我不想對您解釋。不過,二媽與其想着從我身上達到目的,不如用點別的辦法,或許速度還快些。”
方美玲一直以爲裴慕陽是個直來直去、不羈狂枉卻沒什麼腦子的人,此時他說出的這翻話卻並不似印象裡的那個他。她不得不另眼相看,人也跟着警覺起來,“你是……什麼意思?”
裴慕陽依然喝着自己的咖啡,眼睛看着遠處,眸底的不羈並沒有減少,怎麼看都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
“二媽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晚上我把事兒辦了,會是什麼結果?以哥的性子,估計更加不會放手程江南。而程江南,卻會因爲自己的身體不潔,不敢面對哥。這結果只能是兩個人牽牽扯扯,一輩子都不幸福。”
方美玲張大了眼,裴慕陽的話就像一盆冷水,將她澆了個透。她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更懂裴景軒。
“我要程江南,但不想她不舒服,也不想哥不舒服,二媽不如想個更好一點的法子,讓我哥不得不自己放手,而且責任全在他身上。這樣,程江南死心了,哥也不好意思再跟她談。”
如果有這樣的法子,她怎麼會不樂意。
方美玲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對裴慕陽卻早已改觀。以前那個以自我爲中心,直來直去的人,如今懂得關心別人的感受,也懂得分析問題了。
“你有什麼好主意嗎?”她試探着問。
裴慕陽歪了歪肩,“出國時,我碰到石彩妍了,二媽不如跟她聯繫,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石彩妍?”方美玲咀嚼着這個名字,眼裡的疑惑越濃,卻到底沒有說什麼,扭身出了門。
A大。
鄔梅梅拉着程江南往裡走,眼裡還有着明顯的擔憂,“裴景軒讓我過去是陪你的,如今卻把你陪到學校來了,算怎麼回事?他要是知道,鐵定會殺了我的。”
程江南白了她一眼,“你以爲裴景軒是什麼?殺人魔啊。他一個律師只會講理,哪裡能殺人。”
“講理的律師更恐怖,動不動就跟人講道理,能讓你瘋。”鄔梅梅平生最怕別人叨叨,此刻,露出的是比被殺還恐怖的表情。
程江南看得忍不住發笑,去拍她的頭,“所以要保密啊。他下班晚,等到回家,我們早就放學了。”
“也是。”鄔梅梅點頭,忍不住又來牽她的手,“裴景軒說你身體不好,到底怎麼了?”
她就那麼給叫了過去,也不知道程江南發生了什麼。
程江南的臉即刻陰了下去,有些不想回憶那晚的事情。看到鄔梅梅一臉的擔憂,最後如實相告。
“什麼?方美玲竟然設計你和裴慕陽!”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跟銅鈴有得一比。這聲音放得有些大,旁側過往的人都投來疑惑的目光。她迅速捂了嘴,偏過來看程江南,“裴景軒怎麼會有這樣的媽啊。”
她搖了搖頭。
“所幸裴慕陽沒對你做什麼,否則你和裴景軒就……”鄔梅梅叭叭地拍着胸口,後面的話沒敢說下去。這事,光聽就能激出一身冷汗來,更何況當事者。“看不出來,裴慕陽還是個柳下惠啊。其實,從這些林林總總來看,他應該不像表面那樣愛玩愛鬧愛風流,肯定也是個極爲正直的人。”既而,她分析道。
她想起了他在裴宅時對她的保護,目色微微變幻,發現自己對裴慕陽越來越有好感了。
程江南凝了凝眸子,因爲她這句話。裴慕陽若是對她不感興趣也就罷了,可他明確地表達了不碰她的原因,這原因讓她……極度煩亂。
兩個人各懷心思,陷入沉默當中。
電話鈴聲打亂了此時的平靜,是程江南的。以爲是裴景軒打回的查崗電話,她忙朝鄔梅梅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這纔拿出手機來。手機上顯示的是仇濤的號碼。
自上次裴景軒當着仇濤的面表示自己是他女朋友後,仇濤便好久不曾聯繫她了。她將手機迅速劃開,接了下來,“師兄。”
“江南,決定是你自己做的嗎?”
“什麼……決定?”那頭的仇濤沒頭沒腦,她順着話問。
“我今天回所裡,所長說關於幕牆掉落的案子,你們已經主動表示不用再查下去了?”
“沒有啊。”她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程江南急急忙忙去了警局,得到的只有一張結案通知。通知上寫着,幕牆是因爲維修不當而掉下去的,當事人已經抓到並進行了教育,受害者決定不再追究任何責任。
“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她驚訝地看着仇濤。
仇濤搖搖頭,“這的確是你們那邊的意思。”
“可我真的沒有說過要結案的話。”找到幕牆事件的兇手可以牽出當年指使疤哥斷裴景軒手的人,她是不可能請求結案的。
“當底是誰做的?”
仇濤去幫她問了所長,很快回來,“所長沒有說名字,但說是有權利決定這件事的人的意思。”
“有權力決定這件事的人?”程江南重複着,理不透。
“你最好問問跟這件案子相關的人。”仇濤給她清理思緒。
程江南從警局走出來,眼底染上了迷茫。事情會是裴藍橙做的嗎?如果是她做的,那麼警局的人成了什麼,幫兇?
汗水無端滾下來,她的身子狠狠顫了一下。站在大路口,思考着要不要去質問裴藍橙。最後還是作罷,若這事是她做的,質問了又如何?可不質問就由着她爲所欲爲嗎?
她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思緒一直都沉在這件事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在響。
身旁的人推了推她,“小姐,您的手機響好久了。”
她這才突然醒悟般去拿自己的手機,看到了裴景軒的號碼。
“在哪兒?”一按下接聽鍵,那頭便傳來了他的聲音。
程江南看了看車外的風景,還是決定如實迴應,“在公車上。”
“出門了?”他的聲音微微不悅。
她點頭,“嗯,爲了一點事,馬上就回去了。”
那頭也沒有過份追究,只道:“好吧,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條微信。晚上我會早點到家,有件事想跟你說。”
“好,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她點頭,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他。若是就此結案,那隻藏在背後的黑手就會不斷地伸出來,隨時給裴景軒以致命的打擊。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種事發生,但僅憑她自己的能力是沒辦法讓警局重新立案的。眼下,只能請求他的幫助了。
放學後,她回了家。沒等多久,裴景軒也回來。他的面色有些沉,表情也較嚴肅。程江南跟着他進了房間,有些等不及要把事情說出來。
裴景軒脫掉外套掛好,大步走回來,將她拉到了椅子上。
“裴景軒,上次的案子被人結案了。”她道。
裴景軒並沒有露出驚訝或是怎樣的表情,一臉平靜卻點頭,“我知道,是我讓他們結的,我要跟你說的事就是這件。”
“你結的?”這個答案讓程江南意外極了。她想了很多可能性,卻從沒有想到會是他。
“爲什麼?”
他幽了眸子,“有些事不好說,但我有我的理由,江南,這件事就此結束吧。”
程江南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扯出,像看陌生人般看他。不給理由,不事先跟她商量,就自己做了決定,這讓她不舒服,甚至有些生氣。
“爲什麼就不能說了?雖然對方傷害的可能是你,差點被砸到的卻是我!我纔是真正的受害者!難道我連這點知情權都沒有嗎?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本就可有可無,無關緊要?”
話說着說着,就帶了刺。在這巨大的落差面前,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說完,才意識到話說得過了頭,卻也沒有道歉的意思。她對這件事有多重視,他是看到了的,結果他一聲不響地把案子結了,一個理由都沒有結她,這件事攤在誰身上都能以平靜。
“你沒有無關緊要。”他試圖再過來捉她的指。她蹭地站起來,避開,努力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平靜些,聲音放低些,“不管我是不是無關緊要,我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如果你隱瞞,我會重新去警局立案。”
“南南。”
“不要勸我,我是受害者,有這個權力!”
說完這話,她擡步出了臥室門,回到客廳,背都是僵着的。
裴景軒跟出來,落在她背後,“我知道這麼處理這件事你有意見,我只能說抱歉。”
他寧願跟她道歉都不肯說出原因來。
感覺胸口悶悶的,沉了一塊石頭似的,又硬又堵。她拉開了公寓的門,“我想回去冷靜冷靜。”
裴景軒沒攔她,倒是老湯似未卜先知,把車子開了過來,停在她面前。程江南遲疑了一下,還是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