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婚禮

“起牀了!起牀了!起牀了!啦啦啦啦……”

“吵死了!”項靜用被子捂着自己的雙耳, 怎麼也不肯起牀。

“死胖子,鼻涕蟲,變態鬼, 殺千刀的!我詛咒你死後十八層地獄, 浸火海, 下油鍋!”這會兒周路明會不會感覺耳朵燙呢, 因爲整整一個早上有人都在詛咒他。

“什麼?要我做個婚慶計劃?”昨晚接到禮賓部經理的電話, 說是總經理直接下達的命令。殺千刀的。不是說去幫忙佈置會場嗎?怎麼又要我制定婚慶計劃了,簡直就是隻狐狸,明擺着故意刁難我。好在我項靜不是省油的燈, 計劃就計劃,怕你不成。

“新婚夫婦是大學時的戀人, 談了八年的戀愛才走在了一起, 實在不容易。所以他們希望有一個不一樣的婚禮。項靜, 你得多花點心思啊!想點特別的東西。”禮賓部經理千叮嚀萬囑咐着,顯然不是很放心。可既然是總經理直接下達的命令, 也沒有辦法。

“特別的,不一樣點的。”項靜反覆思索着禮賓部經理的話。自己婚禮參加了無數個,無非就這麼幾個環節,該怎麼特別呢?大學時的戀人,談了八年, 應該有很多回憶吧!

不如……

項靜連夜製作完了計劃, 並且一大早與新婚夫婦聯繫, 將計劃傳真給了他們, 並且囑咐了一些他們要配合完成的東西。對方看了後, 顯然比較滿意,也沒有做多大的改動, 於是婚禮就這麼按着計劃進行着。

下午客房部和禮賓部都抽人幫忙佈置了會場。項靜成了這場婚禮的總導演,從下午開始,她便像個陀螺般地轉個不停,直到婚禮開始的前一秒,她還在那叮囑着:禮炮準備好了嗎?撒花瓣的花童呢?!要一男一女兩個,待會就走在新娘前面。還有戒指別忘了。負責投影的人,待會別把照片搞錯了啊!

晚上六點左右,大廳裡已座無虛席,所有人都昂首期盼着婚禮的進行。

六點零一分,零二分,零三分……

項靜緊張地看着牆上的鐘。零七分,零八分。項靜向燈光師做了個手勢,頓時會場裡所有的燈都熄滅了。只剩下每個餐桌上小小的蠟燭在透明的花瓶裡可愛地跳動着,整個會場瀰漫着浪漫的氣息。

“噹噹噹當……”隨着婚禮進行曲的想起,新娘挽着自己的父親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紅地毯,紅地毯的兩旁放着一棵棵的小樹,樹上掛着新婚夫婦的甜蜜照片,照片旁邊裝滿了小燈,新娘每走過一棵樹,照片便會變亮。

會場前後的投影儀便會將這張照片放大,而新郎靜靜地站在紅地毯的另一頭,凝望着他的愛人深情地講述着他們的愛情。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學生會組織大家去郊外露營。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你紮了兩個小辮,穿了一條揹帶褲,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雖然個小,但爬山的時候卻總是在前面。下山的時候我不小心扭傷了腳,還是你扶着我下的山。你親暱地挽着我的手,跟我說着一個又一個笑話,讓我覺得無比幸福。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有這麼一個女朋友該多好。”

“這張估計你不知道,這是我在圖書館裡偷拍的。瞧你看書看得多認真,被偷拍了也不知道。在我偷拍的那一刻,我想我已經開始愛上你了。”

“大家可能覺得奇怪,爲什麼這張照片缺了一半。那是我剪的。剛開始跟你約會,你總喜歡帶幾個電燈泡。害我超有挫敗感的。這張本是四個人的合照,但我覺得那兩個人礙眼,所以把他們給剪了,不錯吧,這算是我倆的第一張合照,呵呵!”全場傳來一片笑聲,大家都被新郎的幽默給感染了。新娘也笑了,但眼眶中卻閃着淚花。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遊樂場約會,坐過山車的時候我讓小李偷偷地照的,雖然表情不太好看,甚至有些恐怖,但我覺得很真實。而且無論什麼樣的表情,在我心裡你都是最美的。”新郎笨拙的表達引來了全場的掌聲,新娘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

此時的項靜站在會場的一個角落裡,漆黑的夜裡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然而有一個人看見了。

看着這個無助的肩膀在黑暗中抖動着,周路明心裡的某一根弦正在莫名地觸動着。他伸出左手輕輕地撫上了這個不斷抖動地肩膀,用力按着,似要給主人一絲力量。然而抖動並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強烈。無奈,周路明只能半擁着將眼前這個泣不成聲的人走出了會場。

此時的項靜就如同沒有意志和思想的傀儡,任憑着周路明擁着離開了會場。直到走到燈火通明的地方,這才清醒過來,紅着臉推開了周路明。雙手胡亂地抹着兩頰,可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擦也擦不完。

旁邊經過幾個員工,不明所以地望着泣不成聲的項靜和一旁束手無策的周路明。估計都以爲,老闆在斥責員工,想想這老闆還真夠兇的,居然把員工罵成這樣。想着走路的腳步也加快了,生怕老闆的怒氣發到自己身上。

周路明無奈地看着項靜,仰天嘆了口氣。這丫頭哭起來還真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走吧,帶你去個適合哭的地方。”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酒店後面的小花園,花園裡黑漆漆,靜悄悄的,的確適合人哭泣。周路明拉着項靜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其實這樣的環境更適合戀人談情,不是嗎?

“要不要把肩膀借給你?”此時的周路明倒是變得紳士起來。任何男人碰到女人的淚水心都會變軟的,何況周路明對項靜並不反感。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名貴西服弄髒嗎?”

“怕什麼,酒店有免費洗衣房啊!”周路明笑道,“來吧,咱今天當回好人,把寶貴的肩膀借給你,安慰下我們可憐的項靜小姐。”說着輕輕將項靜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周路明的肩膀很寬,令項靜感到莫名的安全,自己疲倦的身心似乎找到了安歇之地。她挪了挪坐姿,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靠了上去。

就這一次吧,容自己放縱一下,今夜的她的確很需要一個肩膀。

“你說世界上有不離不棄的愛情嗎?”項靜問。

“有啊,裡面的那一對不就是嗎!戀愛了八年最終步入禮堂,應該算是不離不棄了吧!”

“八年就是不離不棄嗎?八年以後還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八年根本算不了什麼?”想起自己的愛情,項靜有些自嘲地嘆息道。

“我們分開有二十年了吧!”周路明突然感嘆道。

“好像是耶!想不到這麼久了,怪不得我們都不認識對方了。”

這二十年她究竟是怎麼過的,發生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周路明不禁對自己不在身邊的二十年好奇起來。可又不知該怎麼問,只能硬生生地把這股好奇心給壓了回去。其實就連她今天的哭泣都覺得好奇,應該不僅僅是被裡面的一對新人所感動的吧?那是爲了什麼呢?想他周路明從來都不是個好奇的人,對別人的私事更是漠不關心,今天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周路明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此時的項靜正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覺察到周路明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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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天你在酒吧唱的歌嗎?”項靜突然問道。

“陪你到世界的終結”周路明答。

“什麼時候纔算是世界的終結?”

“世界的終結就是我的終結。”

“我的終結?”

“我的終結就是我死了。”

“世界的終結就是我的終結就是我死了。”項靜呢喃着閉上了眼睛。

今天的她真的是太累了,而這個肩膀好舒服,就讓我貪婪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