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乘機,在迎安市機場下來後轉了趟車,到達文昌的時候還不到後半夜。裴琅給陳啓安去了電話,公司的事情讓他先行處理,有事情給他打電話,最遲他後天回去。
“阿琅,今天中午裴夫人還特意給我打電話,讓我提醒你明天中午跟沈家在會仙樓定了餐。”
男人眸光微沉,他視線輕眯,“明天一早你先打電話給我爸媽,就說改到後天,無論如何那時候我會趕過去。沈家那邊,我會親自打電話過去。”
“好吧。”
收了線,裴琅站在文昌的街道上,快近午夜的光景,整條街道顯得有些蕭瑟,畢竟這樣的小鎮無法與地級市相提並論,夜生活不會那麼富足。
裴琅單手抄在口袋裡,夜風吹的他額前的發一陣子擺盪,他深深吸了口氣,那顆提上來的心卻怎麼都放不下去,心裡鼓譟的厲害,有種蓬勃而出的力道,他分不清這種期待是因爲惱怒還是因爲其他。
打車來到酒店住下,裴琅從窗口望出去只覺得滿眼的古蹟。文昌早先是個商貿集中地,這裡的建築大都還保留着明清時代的建築特色,只是後來隨着經濟發展開設新的區域,文昌在這片浪潮中慢慢退出歷史舞臺,但是它的古老的建築卻被比較完整的保存下來,現在更是將這一方古色古香的老舊建築打造成一片旅遊景區。
男人視線透過窗戶玻璃望出去,少了那些大城市的喧囂和躁動,這裡的夜晚多了一份寧靜和祥和。
裴琅脣角勾笑,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半夜裡,蘇墨猛然疼醒了,小腿抽筋疼的她不行,用力的扳着腳趾好一會兒纔算是緩過神來。蘇墨深吸了口氣,她頹然躺在牀上,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一大截兒。
白天她去醫院問過,隨時可以準備人流,但是蘇墨終究沒敢當場簽字手術,你要說她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看着婦產科進進出出的人,有些人因爲婦科病接受檢查時連這樣極其普通的檢查都應付不來。
蘇墨自己站在繳費窗口排隊,大都每個人身邊都有朋友或者親人陪同,她心底說不出的荒涼,輪到她的那一刻還是落荒而逃了。
勇氣是件多麼重要的東西,她積蓄了半天的力量在面對時還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起身去微波爐熱了包牛奶喝掉,這樣夜半抽筋的時候次數逐漸多起來,她上網查的結果是缺鈣。端着杯子坐在牀上,她拿棉被蓋住雙腿,這兩個孩子來的無聲無息,不給她半點提醒,或者是她矯情,總覺得它們不想要打擾她,可現在終究還是反饋到身體上了。
她還沒有做母親的自覺,也知道她現在還沒有承載它們的力量,但是那種自己孕育了兩個生命的感覺異常奇怪,偶爾她自己望着就總也會想些亂七八糟的,想象它們的樣子,想象它們會如何跟她打招呼,想象……
早上站在鏡子前,蘇墨捏捏自己的臉,總也感覺胖了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小蘇,把前臺牆面上的那些宣傳照片全部換掉,這裡是新洗的。”李姐拿了一沓照片交給蘇墨。
全都是景區的照片,她接過照片應了聲,這份工作她還真的蠻喜歡的,早上的時間比較空閒,一般從快十點的時候就會忙,但是再忙到了下班的點也就全部收工。
那些歷史資料,一點一點印在腦子裡,有時候走在景區的時候就會在想那些過去的人和事,無論如何糾葛終究沉睡,只剩下這一片建築來昭示着他們曾經的輝煌。
蘇墨站在凳子上,宣傳牆上有些照片已經風化,但是背後的黏膠倒是厲害,非要拿着刀片才能刮下來。
裴琅站在入口的售票處,只一眼掃過去就看到站在凳子上的女人,素面朝天的樣子倒也有幾分鄰家女孩的味道,這會兒認真的幹着自己手裡的活兒。
這樣的蘇墨,該說他還從未見過。
從昨天晚上開始,裴琅不想承認,他在期待與她的碰面。
墨鏡完全擋住了外人窺探的視線,他的目光膠着在她的後背,各種情緒翻覆,雙眸微微眯起,這一刻,裴琅居然覺得無比平靜,很好,沒讓他看到跟別的男人一起!
“啊——”
腳下的凳子一個傾斜,蘇墨整個人都往外倒去,下意識的她的手先放到小腹處護住,一片恐慌在心底漫過。
不要,她不要這樣!
“嘶——靠!”
熟悉的咒罵聲竄入耳底,蘇墨整個人都僵住了,沒有預料中的摔到,她的腦袋咚的撞上一個人的下頜,身子整個兒被人給匝住。
幾乎是在她歪倒的那一刻,裴琅覺得自己絕對是條件反射,還不等大腦給予指令,身體早已經行動。
不是沒想過再見面時會是什麼樣子,但那都應該是好多年以後,或者四目相望時也早已記憶不甚清晰,可蘇墨從未想過不過短短一個半月,這個人竟然又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周圍的工作人員趕緊圍過來,“你沒事吧?”
蘇墨擡起臉來,她的臉色白的可怕,男人手臂死死的匝住她的腰身,任是她如何都掰不開,“小景,你扶我一下,我腳崴了。”
蘇墨揚聲喚一邊的女孩,小景匆忙過來,可這哪兒還有她扶的份!
“謝謝,還有,請放開我。”
蘇墨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她的臉連轉都不轉過去。
裴琅冷冷哼了聲,他一手拉下自己的墨鏡,“蘇墨,跟我裝不認識?”
看着男人的臉,小景深深的吸了口氣,她小心翼翼的將視線調到蘇墨身上,要死了,被這麼個帥哥抱住還裝不認識,要是她就算不認識也得把電話扣過來。
“我確實不認識你,拜託你放開!”
蘇墨沉了沉心,她擡起臉來對上裴琅的視線,裡面的陌生和疏離那麼明顯,仿似他對她而言真的就是陌生人一般。
她這樣的視線,徹底將裴琅心底的魔咒都給打破,他低下頭去,眼底的凌冽就如寒冬最烈的西北風,男人修長手指挑起她的下頜,讓她看清楚他眼底的冷,“蘇墨,我給過你機會。”
既然她不要,那就別怪他極端。
男人夾雜陰冷的話就這麼闖過來,蘇墨全身都仿似被冷水澆透的寒冷,站在衆人面前,兩個人貼的極盡,任誰看過來都覺得曖昧無比,可只有蘇墨,她知道這一次的再見,對她而言將是天地旋轉,顛覆性的黑暗。
她手指死死扣住裴琅胳膊,指甲深陷進去男人卻連眉頭皺都不曾皺過一下,蘇墨嘴脣蠕動,她知道任何的解釋在此刻面對這個男人都是徒勞。
她也不想讓自己落入那種卑微的境地,滿眼滿心的苦澀壓制不住,她低下聲去,“裴琅,你先放開我。”
“怎麼?這會兒知道喊我名字了!蘇墨,在我面前裝傻充愣,你不覺得你道行潛了點兒!”裴琅冷笑,出口的話帶着幾分譏諷,可到底手裡的力道還是放開了。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咖啡廳裡,光線透過玻璃打進來只覺得無比夢幻,太不真實的情景。
“我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是想過自己的生活,蘇承源的事情我坦白說我真的沒有參與進去。裴琅,我們之間本來就可以沒有交集,我說了,那天我真的任何的東西都沒有錄,後來的也全都是假的。我會把當初給裴夫人的碟片給你,我們兩清。”
蘇墨雙手交扣,手指扣進皮肉裡時帶着絲絲的疼,她面前的咖啡一口沒動,看着對面男人輕抿咖啡慵懶的樣子,與她的嚴陣以待當真形成鮮明的對比。
“兩清?蘇墨,你跟我清的了嗎?”
“你到底還想怎樣?”
蘇墨雙眸赤紅,跟這個男人一起她似乎就永遠沒有佔據上風的時候,眼睛深處的刺痛感襲來,只讓她幾乎控制不住眼淚,她抿起脣畔望向他。
男人手掌倏然伸過來,蘇墨躲避不及,下頜被他攫住,裴琅視線定在她的臉上,手指挑逗般劃過她的下頜皮膚,“嘖,這段時間過的倒是夠歡快的,臉上倒是長肉了……”
“這下面——”男人視線下移落到蘇墨胸部,他的眸底深壑,那股子邪念不言而喻,蘇墨氣的臉色泛白,只覺得這男人當真惡劣到極點!
“裴琅,你要不要臉!”她嘴角勾起冷笑,幾乎是習慣性的拿起面前的咖啡,放到嘴邊時才反應過來重重的放下,“裴公子,現在報紙雜誌上你和沈萱童的婚約沸沸揚揚,你倒是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兒……”
“那是自然,你的滋味兒我可是從來不曾忘記。”
“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蘇墨冷笑,“很抱歉,這遊戲我不準備陪你玩下去了,裴琅,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愛的人,到最後我也會結婚生子,無論哪一種生活方式,都不會跟你有半點關係。”
蘇墨說的冷靜和淡漠,總歸一句話,她的生活不需要他來參與。
男人潭底倏然黑沉,裴琅咻的擡起頭看向蘇墨,“你愛的人?嘖,沈軒銳?”
喉間哽了一下,她不過是做個假設性的語言,“跟你沒關係。”
扔下話蘇墨站起身就往外走,手腕猛的被扯住,手裡的力道大的幾乎要把她的腕骨捏碎,裴琅舌尖輕抵脣角,他眸底深色益發濃重,“我要想有關係的事兒,還沒人能阻攔。”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