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扭頭看過去,黑墨般的瞳眸一下子變得暗沉,兩個人之間曖昧的動作一絲不落的落在他的眼中,他冷冷哼了聲,這個女人,當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喂喂,這算是給你帶綠帽子嗎?”陸仲堯拿胳膊捅了下裴琅,擺明了的不花錢看免費戲。
裴琅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冷的說,“你要是想給你這張嘴整整容,我可以幫忙。”
陸仲堯咂巴了下嘴後乖乖的閉上,裴琅冷冷的提醒,“幹正事呢,別磨嘰。”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旁邊的酒店,陸仲堯饒有興趣的看着裴公子,心裡忍不住的嘀咕,明明在乎,裝什麼呀。
蘇墨選的是家以做川菜聞名的餐館,地方不大,但是人氣卻很旺,沈軒銳看着上的滿桌子的辣菜眉頭幾不可察的動了下,“還這麼能吃辣,就不怕上火。”
“怕啊,可還是想吃。”蘇墨彎着嘴角笑,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有些路不能走,可偏偏卻忍不住好奇心,就算是曾經上當吃虧過,可遇上了還是想要闖一闖。
她就是這樣,喜歡吃辣,可是又容易上火,所以就在不停的吃辣上火吃辣的過程中循環。
“我聽說,你訂婚了,叫什麼名字?上次我見到那個?”
蘇墨咬一口水煮魚,擡起頭來問沈軒銳。
“陳雪晗。”
“奧,名字也好聽,看樣子很溫柔的大家閨秀,哥哥,你要抓緊了。”
沈軒銳微微一笑,他那勺子舀了魚片放到她碗裡,“你還是喊我名字吧,聽你喊哥哥總是彆扭。”
“無論沈軒銳還是哥哥,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每一天都會祈求上天保佑你健康幸福。”蘇墨微微一笑,她放下筷子喝了口冰水冷卻嘴裡的熱辣。
“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可能比你想的更要希望你過的幸福。曾經有一度,我每次只要想起你心裡就疼的厲害,我甚至想,如果我不幸福那麼沈軒銳也不能,可是現在,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
蘇墨無比認真地看着沈軒銳,無論如何,她想要讓他知道,他在她的心裡依然佔據重要的位置。
“是因爲真的把我放下了,所以纔會希望我幸福吧?!”墨墨,你總是走的比我快速。沈軒銳脣角勾起一抹苦笑,他伸出手去揉了下她的腦袋,這樣的動作自然到幾乎形成了習慣。
蘇墨也不避開,這樣的日子終究有限,有一天他們終會徹底的將彼此放下,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而她,希望那一天可以快點到來。
“那,你不希望我能幸福嗎?”蘇墨俏皮的眨眨眼睛。
沈軒銳靜靜的看着她,良久之後才彷彿找到自己的聲音,“萱童跟裴琅的婚約,兩家的長輩已經見面,最近就會敲定了。而且,我看萱童很上心……”
“軒銳!”蘇墨突然出聲打斷沈軒銳的話,“哥哥!我們兩個都是你的妹妹,你心裡的天平究竟偏向誰,我會去猜測,可卻不想從你這裡得到證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留下空間還是蠻好的。”
如果永遠猜測,雖然不會有被證實後的開心,可最起碼沒有傷心。
再說,這樣的事情,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決定。
“我去下洗手間。”
差不多也吃飽了,蘇墨拿起包向外走去,路過吧檯將賬目結了,她回頭看一眼沈軒銳所在的地方,終究沒說再見,毫不留戀的往外走去。
站在大馬路上,風吹過揚起衣袂飄飄,蘇墨拿起手機給沈軒銳發了條短信,告訴他她有急事先離開。
他們之間說過太多次的再見,而她,再不想說這句話。無論如何,這樣真的很好,在她離開前的時候,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跟他告別。
蘇墨沿着路走了一段,她站在路牙石上仰起頭看天上繁星點點,不是她兀定,而是她知道耿雲一定會按照她的提議來。事實上,她很明白耿雲不想見她的心思。
可能,她的存在,對於耿雲而言也是一個不應該出現的意外。
“媽媽,今天怎麼樣?”蘇墨撥通醫院裡康文心的電話。
“我很好,蘇承源前幾天來過,他沒有怎麼樣你吧!”
電話那端的康文心聽得出來,語氣裡帶着幾分緊張。
“媽,我沒事兒,他還能把我怎麼樣,你放寬心好好配合醫生的囑咐就好。”
“媽媽知道,這兩天你也沒過來,我天天的想着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嗯,工作上有點兒忙而已。”蘇墨垂着頭,她微微笑着,“媽,我就是突然想跟你說說話,我剛剛碰到耿雲了……”
電話那端突然沒了聲音,蘇墨忍着鼻酸,她揚起頭來逼着自己壓下那些準備噴薄而出的淚珠,可卻抑制不住聲音裡的哽咽,“媽,我好想你。”
“墨墨,對不起——你沒有錯,是媽媽錯了。”良久,蘇墨聽到電話那端康文心的聲音也染上泣音,蘇墨狠狠的搖頭,她想說她沒事,可是眼淚卻是再也控制不住。
“媽,她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只知道,我媽媽叫康文心。”
醫院這邊,康文心拿着手機,眼角的淚順着面頰滑落,她被自己心底的魔咒困住了這麼多年,也委屈了蘇墨,這個孩子,什麼事都沒有做錯。
康文心第一次見蘇秉宗的時候是在耿雲的中專畢業典禮上,因爲馬上也要進入中專的學習,所以被媽媽的親戚帶着過來參觀,那個男人毫無預警的闖進她的心底,可惜,那個時候蘇秉宗和耿雲早已是一對人人豔羨的情侶。
三年後,康文心中專畢業時家裡接到請帖,新娘是耿雲,但是新郎的名字卻不是蘇秉宗。康文心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心情如何,她只記得那天她打扮的非常漂亮的去參加婚禮,心裡還帶着點兒隱隱的期待。
婚禮現場,她果然看到蘇秉宗,他喝了很多酒,意識不清,只一個勁兒的笑,說女人都太現實,後來康文心才知道耿雲嫁的這個叫沈博榮的人家世背景雄厚。
可惜的是,她的緣分並未因此到來,時間不久蘇秉宗也結了婚。兩個人之間也再無聯絡,那種青春時期的懵懂躁動就這樣隱沒在心底,在時間的衝擊下被慢慢淡化。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緣分總是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叩響你的大門。她一直未遇到合適的人,在那個時代,女孩子一般二十二三大都嫁人了,快到二十五的時候家裡人都開始着急起來,無數次的安排相親。
那天,她本來是不想去的,介紹人說對方離過婚,在他們那個年代,離婚是太驚世駭俗的事情,康母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是康文心那時是被家裡人逼的煩躁死了,硬是跟康母作對,答應去見見人。
只是,這一見,就定下了她的一生。
那時候蘇秉宗二十八歲,五年的婚姻生活將他磨練的更加成熟,康文心覺得原來這就是緣分天註定,幾經兜兜轉轉,最後,她還是站在了他的身邊。
結婚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不適宜生育,但是蘇秉宗也從不在意,還寬慰她。康文心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她也爲自己能夠如願以償感謝老天。
一直以來,康文心都覺得老天是眷顧自己的,結婚三年後她終於懷孕了,醫生說胚胎穩定,她簡直高興死了,那個時候她覺得生活簡直是太過完美,她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裡,卻完全忽略了身邊這個男人的異常。
正值蘇秉宗在科技局就職,涉及到很多科技項目的申報和政府資金支持,沈氏企業自然是想要爭取,兩邊就走的很近,康文心也從不以爲意,雖說曾經有過一段戀情,但是終究都各自組建家庭,她相信這些交往都是正常的人際關係交往,不存在任何可以防備的地方。
可,也就是她的過於寬心,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一直以來耿雲和沈博榮的關係非常緊張,耿雲本身是個非常好強的女人,而沈博榮自小就是富家公子,被個女人約束的厲害了自然是反彈的也厲害,外界的花邊新聞時有發生。
蘇秉宗自認成了耿雲傾訴的對象之一。
有一次的例行查體時,耿雲發現意外懷孕了,她比誰都清楚這孩子不能留,可當時的查體醫生是沈家的朋友,還不等她相出對策全家人都知曉了她懷孕的事情,耿雲想要偷偷打掉都成了不可實現的現實。
耿雲比康文心的預產期晚了一個多月,巧合的是,耿雲去醫院例行檢查時,康文心也住院,據說是肚子疼的厲害,胎兒的情況不太好。
耿雲在手術室外陪着蘇秉宗等了二個小時,最後的結果是,死胎。
那一刻,她突然升出了掉包的想法,這個孩子,在自己身邊,終究是個定時炸彈。
他們隱瞞了所有的人,找了個信得過的醫生爲耿雲剖腹生產,一切順理成章。如果不是蘇墨的血型出了岔子,這件事,或許終將被隱瞞。
而康文心,她接受不了孩子是個死胎的事實,更接受不了蘇秉宗背叛的事實。
這兩宗罪就像是巨大的黑幕將她瞬間吞噬,她跳脫不開這個圈子,在她的強硬堅持下,她的婚姻解體,而她也查出罹患抑鬱症。
雙眼裡的淚止不住的淌,康文心還記得自己知道真相時那種絕望,她恨不得人人都能嚐到她所受的苦和痛,那種錐心刺骨的感覺,她一巴掌狠狠的扇在蘇墨臉上,把對耿雲的恨全數發泄到她的身上。
蘇墨卻是低着頭一動不動的任她發泄,那雙大眼睛裡盛滿委屈,現在想來,康文心卻覺得是她太殘忍了,再怎麼樣,這樣的事情終究跟蘇墨無關,她只是個孩子,別人替她做了選擇,卻讓她承受不該承受的痛苦。
蘇墨站在街邊,臉上的淚水被風乾,她摸摸皺巴巴的臉蛋,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子真的有點兒無病呻吟似的,可有時候心情這東西分外的奇怪,明明沒什麼,卻覺得自己格外的委屈。
裴琅手機在掌心裡轉了幾圈,方纔看到蘇墨和沈軒銳,兩人之間的氣氛好的讓他恨不得撕了那畫面。心底說不出的煩躁,裴琅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對他有着超乎想象的影響力。
陸仲堯連問了幾聲他都沒反應,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覷,裴公子顯然的心不在焉,今兒這事還是他召集過來的,怎麼這會兒神遊太虛。
時幀撞撞陸仲堯的胳膊,“哎,怎麼回事兒啊!這魂讓誰勾走了這是。”
“據說是個女人。”
陸仲堯清了清嗓子,琢磨着要不要把之前看到的告訴給大家,“我剛纔看到裴公子家養的那個女人跟沈公子一起去酒店了。”
“開房?”
時幀這話一出口就覺得脖子上一道涼颼颼的,他擡頭向裴琅那邊看過去,連忙的裝作沒看到。
裴琅擡起臉來冷冷掃過去一眼,直接站起身走出包間,他捏着手機在掌心裡旋轉半天,他想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以爲自己的在乎不過是一時興起。
可現在,裴琅知道,他確實,很在意,非常在意。
手機撥出去之後,沒響兩聲對方就接起來。
“喂,阿琅。”
手機裡能聽到車輛鳴笛的聲音,裴琅也不知道怎麼,突然聽到她喊了聲阿琅,心中的所有不快仿似都消弭掉了。
“你在哪裡?”
“路上啊,快到家了。”
“嗯。”他淡淡嗯了聲,卻再無別的話語,因爲她一句快到家了,男人的脣角忍不住的上翹了幾分,“回去繼續吃泡麪?”
“天天吃泡麪,胃都要穿孔了,我在外面吃過了。”蘇墨看看手機,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兒,他們兩個人之間純粹爲了聊天而聊天真的是太稀奇,“你找我有事兒?”
“沒事打你電話不行。”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略顯僵硬和冷凜,蘇墨脣角揚笑,她踩在斑馬路上往前走,“那倒不是,啊——吱——”
蘇墨的驚聲尖叫和刺耳的剎車聲從手機聽筒裡傳來,驚心動魄——
“蘇墨,蘇墨——”
手機聽筒裡只傳來一陣嘟嘟聲,裴琅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似被一直手狠狠的攥緊,緊到讓他彷彿一下子都喘不過氣來,男人臉色倏然沉冷。
蘇墨,你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