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煞白煞白的巨臉,一隻眼睛珠子就有碗口那麼大,由於我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它幾乎就趴在我的臉上,所以其餘的我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張巨大的白臉,和黑咕隆咚的一顆眼睛珠子,我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念頭,該不會是這怪臉,本來就只有一個眼睛珠子吧?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被涼風一吹,更他孃的冷了。就在這時,我的右耳朵邊上突然一熱,竟然吹過來一小股熱風。
我猛地一愣,我的老孃,心說該不會是那玩意兒吧,條件反射地朝右耳朵邊看過去,孃的,差點沒把我嚇死,那怪臉就貼在我的右半邊臉上,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冰涼的皮膚,沒有一點人類的體溫,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可我突然想到,誒,不對呀,我他孃的不是正在自由落體嘛,這都快死了,它還嚇我幹什麼?還是說,我已經摔死了,這是白無常來接我去報到?就在這時,我感覺右耳垂一熱,還有點疼,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咬了一口,我的腦子還來不及反應,一個熟悉的聲音就飄進我的耳朵根裡:“你居然恐高?”
我一呆,這聲音,難道是……轉臉一看,還是那張怪臉,我揉揉眼睛,稍稍往後退了退,那怪臉跟着開始變小,直到變成正常人的程度,我再定睛一看,臥槽,果然我猜的沒錯,正是那個女人,奎雪。
奎雪一手拉着馬尾,一手把它穿進帽子後面的小孔裡,再往前一壓帽檐,帽子就戴上了,動作看上去非常幹練。這時我才留意到,我們已經降落到酒店後面的小巷子裡,這裡平時就沒什麼人,現在黑燈瞎火的,就更沒有人了。
奎雪一邊將送我們下來的繩子藏好,一邊跟我道:“我不是小偷,當然,你也可以去報警,對於一個剛救了你命的人。”
我心裡一驚,心說這女人可真厲害,明明是她沒理在先,可現在被她這麼一說,倒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了,我道:“我沒說要報警。”
奎雪輕輕笑了笑,又是那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報警。”他孃的,早知道這樣,我剛纔就該嚇唬嚇唬她,挫挫她的銳氣。見她一勒揹包的繩子,好像要走的樣子,我忙攔住她道:“你去哪?”
話一出口,我就覺得有問題,我其實是想讓她站住,問問她爲什麼要去我的房間,有沒有拿走什麼不該拿的東西,其餘的我才懶得管呢,可這會見她要走,這一急,就給化繁爲簡了,一簡就他媽出事了,看來濃縮的也不全都是精華,更氣人的是,我他孃的怎麼老在她面前犯這種錯誤?還是說,我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在期待什麼?
果然,奎雪微微一笑,不客氣地一把勾住我的脖子,靠了過來,我甚至能感到她身體上某個柔軟的某個部位,就貼在我的胸口上:“怎麼,捨不得我啊?我說出來,你敢跟我去嗎?”不等我發言,她接着冷冷一笑,話裡雖然帶着刺兒,可從她的嘴巴里說出來,卻盡是柔情:“哼,你這種臭男人,我見的多了,家裡養着一個,外面勾着一個,半路上,還得搭上一個,怎麼,是你那個小妹妹伺候得不舒服嗎?這麼快就按耐不住了?真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啊,虧那小娃娃死到臨頭了,還那麼念着你。”
我猛地一驚,感覺就像是被一個雷結結實實地給劈了一下:“你說什麼?誰死到臨頭了?”奎雪淺淺一笑,朝我胸口上拍了一下:“你緊張什麼呀,她死了,不正合你的意。”
我頓時心裡就火了,我他孃的急得夠嗆,她還有心思在這兒跟我開玩笑,我的火氣蹭地一下就竄上來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說清楚,到底誰死了?”
其實那個時候我的心裡,是一點也不相信她的,更不相信,阿梨好端端的,怎麼說死就死了,這他孃的,肯定是在扯淡。可現在阿梨失蹤是事實,而跟阿梨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奎雪,她們之前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她居然會知道阿梨的存在,這讓我覺得非常可疑。況且,現在的奎雪已經跟我在北站見到的那個抱娃的媽,有着天壤之別,讓我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小心提防再提防。阿梨的失蹤或許跟她沒什麼關係,但很有可能,她恰巧就是一個見證人。
想着,我不再手軟,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奎雪立刻就疼得蹙了蹙眉,嘴角卻還是自信地上揚着:“原來,你這麼在乎她啊,那她死也瞑目了。”我懶得跟她廢話:“你說明白點,她到底怎麼了?”
奎雪晃了晃手腕,示意我先鬆手,我一想,反正她也跑不了,不妨就先放開,看她怎麼說。大概是我用的力氣太大了,鬆手的時候,我看見她白嫩的胳膊上,印着四條清晰的紅手印。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下手,還下得這麼重,我的心裡隱隱覺得有些愧疚,可一想到她之前的所作所爲,對我幾番戲弄,這股愧疚之感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不過,奎雪也並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轉了轉手腕就放下了,好像這點小傷並不礙事。這個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的直覺告訴我,眼前這個女人,可能也是個練家子。她又緊了緊揹包帶,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就見她被一個男人帶走了。”說着,朝路口走去,我忙跟上道:“什麼時候的事?”
她並沒有停下來,很快走到了路口,攔了輛出租車,我想都沒想,跟着就鑽了進去,奎雪見我進來,表現得既吃驚又好笑,她飛快給司機說了個地址,車子開動她纔對我道:“今天下午,大概四點左右。”
我在心裡粗粗計算了一下,今天下午四點,差不多就是我跟師弟在臨潼那個村子裡的時候,而奎雪,正如我所見的,她正在那棟水泥糊的宅子裡,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她又是如何得知阿梨不見了,她這分明就是在撒謊。
“你說謊。”我道。
師父說過,面對說謊的人,千萬不要當面拆穿,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一個人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狗急跳牆的事來。可現在這種情況,阿梨不知所蹤,我實在是沒有耐心再跟她玩啞謎了,再說了,就算是待會奎雪要跳牆,我也會在牆那邊等着她的。
奎雪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當面拆穿她,面上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一笑蓋之:“好吧,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話音落,我就感到後脖子上猛地一疼,跟着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