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雙巧哭的夠了自蘇錦歌肩上擡起了頭,“多謝前輩。”
蘇錦歌輕嘆一聲,伸手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相識一場,不必如此。”
指端感受到的是一片冰冷,原本軟玉溫香的皮膚已變作片片蛇鱗,再不復昔年模樣。
步雙巧似是知曉了蘇錦歌的感受一般,下意識伸出手來碰了碰自己的面頰,“很醜吧。”
說罷也不等蘇錦歌回答,自懷中取出了一隻儲物袋道:“還未謝過前輩的救命之恩。千機莊中寶物無數,可如今我的身邊卻只剩了這個。還請前輩萬勿嫌棄。”
步雙巧放在蘇錦歌掌心的儲物袋已有些破損。探入神識發覺儲物袋中僅放着一把拂塵。
蘇錦歌眉頭一蹙,將儲物袋塞回到步雙巧的手中。
“這是千機道友的法寶,你將他留給你的唯一念想送人。莫不是存了死意。”
步雙巧勾了勾脣角,撫着自己的面頰道:“我已經成了這副鬼樣子,如何活得下去。大仇已報,這世上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蘇錦歌搖了搖頭,“縱然磨難再多,你也還活着。活着,便是最好的結果。如今你也不過是要換種方式修行罷了。我想千機道友所求的,也僅僅只是你的平安康健。做人或者做妖,又哪裡有那麼重要。”
“爺爺的所求,.......。”步雙巧似是憶起了什麼,垂下眼眸久久不語。雙手輕輕的合攏起來,無意識的摩挲着掌心的儲物袋。
蘇錦歌見狀微微一笑,“其實你現在這樣子,在蛇族中也是個美人了吧。若是實在不喜歡這模樣,就安下心來努力修行。待到真正化形之時,還會是原來的模樣。”
步雙巧終於擡起了頭,緩慢而認真的說道:“一面之緣,卻得前輩如此關切。雙巧真是不知該如何報答。”
聞聽此言,蘇錦歌便知這姑娘是消了求死的心。
“即是有緣便莫說那些了。——你方纔提到魂魄轉爲劍靈一事,若是方便,可否告知詳情。”
步雙巧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面上帶了些詫異。不過也並未問些什麼,低頭取了一卷帛書出來,“這秘卷是我早些年所得,可惜只有半卷。不過前輩想知道的事情已經盡在了。”
見蘇錦歌取了一片玉簡出來準備複製,步雙巧忙道:“不過是一卷殘損的帛書,前輩有興趣直接拿去便是。”
蘇錦歌接過帛書,道:“實不相瞞,我正需這轉魂爲靈的法子。如此便多謝了。”
步雙巧道:“怎麼好擔前輩一個謝字。只是這帛書之上記載的,皆是邪修的門路。”
蘇錦歌不以爲意的笑道:“正與邪豈是在手段上分出的。所求目的不是爲惡,過程之中不傷及他人。即便用的是邪修的門路又有什麼關係。”
雖言說的是帛書,實際卻又是在開解步雙巧的心結了。
她爲求報仇,用了邪修的法門吞下妖丹遁入荒淵,修爲果然迅速提升。大仇得報,自己卻成了原本見之既殺的妖物。她厭惡自己這副模樣,遭逢鉅變本也覺生無可戀,故才生出求死之心。今日如願虐殺了王通,卻恰巧遇上了蘇錦歌。原還以爲這是上蒼給她一個了卻恩怨的機會。怨恨既報,恩情也該還卻。如此恩怨全消,就是死也死的乾乾淨淨了。卻未曾想過,她從蘇錦歌這裡得到了一絲光明,重新有了生存的勇氣。
步雙巧對蘇錦歌的舉動銘記於心,滿懷感恩。烏娘卻對蘇錦歌今日的舉動有所疑問。
離開了步雙巧的居所,又走出去了幾十裡。烏娘一路都直勾勾的盯着蘇錦歌看,好似眼前忽然換了個陌生人一般。
蘇錦歌從來不怕被看,只不過烏娘賴在她的肩膀上。還要將一張鳥臉極盡可能伸到她的面前來,這實在是影響了她趕路。
“看夠了快就起來。”
烏娘縮回脖子,待了一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六娘子,你爲什麼對那蛇妖這麼好。”
蘇錦歌靜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爲什麼對步雙巧那樣關切?蘇錦歌的確是說不清楚。也許是出於同情,也許是因爲拿過千機真人的冥河水,也許就是單純的不忍。不管原因如何,她就是無法淡漠以對。但願步雙巧是真的明白了她說的那些話。
若是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那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呢。
半路生出這番波折,待繞過那小鎮子時已是日落月明。
鎮子外的小土坡上,立着一隻碩大的錦雞。晚風吹拂着它那高高的彩尾,一瞬間竟有了幾分驕傲翩然之態。
許是因爲此刻的錦雞公子看起來比較養眼,烏娘並未再說什麼來刺激它。
錦雞公子見蘇錦歌遠遠過來,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三步並作兩步的奔下土坯,獻寶一般拿出了一隻精緻瓷盒。
蘇錦歌並沒有去接,只對錦雞公子淡淡道:“小錦,我們有事在身,實在不便與你同路。”
“在下明白。”錦雞公子將那盒子又向前送了送,頗有些窘迫的說道:“在下身上的東西只夠換這一盒香脂。還請狐前輩勿要嫌棄。”
說罷還生怕蘇錦歌不受,又忙道:“店主說這是紫魅狐最愛的香脂。在下想前輩也應是喜歡的。在下已打算返回彩羽城,若不報答一下前輩就這樣離去委實心中不安。若是在下此去能夠成事,他日必當再備厚禮以謝前輩。只是如今......。”
如今它能買得起的僅是一盒香脂罷了。
蘇錦歌深深的看了錦雞公子一眼,終於伸出手接過了那盒香脂,“既如此,我等着你的厚禮。”
錦雞公子喜道:“還請狐前輩告知名姓、洞府,也好讓在下有個報恩的尋處。”
烏娘終於耐不住,出聲道:“哇!你這膏藥雞,是不是看上我家六娘子啦!轉彎抹角的打聽我家六娘子的洞府作甚?”
烏孃的話一出,錦雞公子立刻不自然起來,“在、在下沒有轉彎抹角。在下是光明正大的問詢的。在、在下......。”
看錦雞公子這番扭捏的做派,烏娘驚悚了。它本是拿這話擠兌錦雞公子,讓它閉嘴少問的。沒想到居然一言戳中了錦雞公子真正的心思。
這大妖雞居然愛慕一隻狐狸。雖說主人不是狐狸,可錦雞公子它不知道啊。這大雞是要上天啊。
烏娘張大嘴巴看着錦雞公子,一臉的不可思議。
蘇錦歌有些心塞了。
前生今世第一次被告白,對方居然是一隻五彩斑斕的大妖雞。
還是烏娘最先反應了過來,清咳兩聲兩隻翅膀叉上了腰間道:“我家六娘子可不是憑誰都能隨便愛慕的。待你化形之後奪回彩羽城。以一城爲禮敬奉到狐丘之外。到那時我家六娘子自會允你相見。”
頓了頓,烏娘又補充道:“奉禮之時,切記要一路舞樂,不然我家六娘子可聽不到。”
烏娘這般獅子大開口,是存心要嚇退錦雞公子。不想錦雞公子只是沉默了片刻,便一字一字的認真回道:“在下定會努力做到。”
說罷退後幾步深行一禮轉身離去,步伐之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沉穩堅定。
一人一鳥在月下的晚風中呆站着,目送錦雞公子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
良久之後。
“哇!明明我纔是帶翅膀的。六娘子,你說這膏藥雞是不是瞎!”
“你說,扶光那麼多男修是不是都瞎。”
不瞎的話,怎麼都看不到她呢。修仙之路男多女少,可她這麼一塊香餑餑居然一直無人問津。蘇錦歌后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的魅力問題,心更塞了。
蘇錦歌這一心塞,就徹底將黃六忘到後腦勺。待到想起的時候,已是五日之後。
當蘇錦歌從靈獸袋中拎出黃六來時,它的傷竟已好了大半。黃六在地上行走了幾圈,舒展了下筋骨又重新化作了人形。
“哦呀,原來是幻狐的願力之物。——你這人修混進荒淵來做什麼?”
面對化形妖修,烏娘很沒出息的閉了嘴,沒有再搶在蘇錦歌之前說話。
蘇錦歌依舊老神在在,不鹹不淡的道:“我可沒問過你之前混進中元大陸去做什麼呢。”
黃六一怒,“當初就該一口吃掉你。”
蘇錦歌露出一口白牙,道:“可惜你沒吃呢。”
黃六的口才從來都不好,又遇上蘇錦歌這個思維與其他人修不同的。被她一噎直氣的原地打轉,“你解了契約,我現在就吃掉你。”
蘇錦歌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傻嗎?”
烏娘瞬間放鬆了。原來與主人有靈獸契約的,那就是說這化形妖修造不成什麼威脅了。於是烏孃的身體再一次挺拔了起來。
黃六鬱卒至極,鼓着一對圓溜溜的眼睛道:“你救了我,我答應你一件事。然後你解除契約。”
“可以。不過你記錯了,我救過你兩命。蒼梧之野中可還有一次呢。”
就是答應她兩件事,也不算難。可她答應的太過痛快,讓黃六有些懷疑起來,“你是不是想誆騙我?”
蘇錦歌再次贈送了一對白眼球給他,“你覺得我樂意去給你去擋天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