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4.10

景王的心思沒人能摸得懂,福公公的心思卻是讓小花越來越覺得好笑了。

看着手裡衣裳,思及不久前福公公送了衣裳時交代‘明兒要穿上啊’的話,小花則是苦惱的揉了揉眉頭。

截止到目前,一起六個宮人已經有四個被景王說過‘你們出去’的話了,還剩下她和秀雲兩人。

那幾個‘被出去’人的反應暫且不提,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小花卻是覺得越來越壓力山大了。

她甚至也有一種想犯個錯,被攆出去算了。

但福公公平靜表面下的暴躁卻讓她不敢這麼爲之,明明知道他的想法是讓她們留下,如果自己故意去犯錯。以福公公那雙曾經在宮裡呆過又盯着景王府這麼久的老眼,肯定能看出苗頭。

這個險小花不敢冒,她只是一個小宮人,福公公就算說把她拖出去打死也只能挨着。

上面人的心思你猜不懂,又都是手握自己身殺大權的厲害人物,她們這些小嘍嘍還是老老實實當差吧,不要再想其他,聽天由命。

旁邊的秀雲仍然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否想法和她一樣。

不過小花現在是越來越看不透秀雲這個人了,她是兩輩子加起來的經驗才能讓她安穩呆到這個時候。

而這個秀雲以十五歲之齡沉穩如斯,小花欽佩之餘,不免有些驚疑,再加上秀雲同鄉那件詭異的事,還有最近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她覺得秀雲的做派越來越像自己了。

也因此,小花現在幾乎不跟秀雲說什麼話。兩人幾乎同進同出,卻是成日連一句話都沒有。

“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福公公對你們如此之好,真是讓我等眼紅不已啊。”

這是巧蓮的聲音,她這人老是喜歡嘲笑譏諷她人,眼見以前的嘲笑方式觸動不了小花兩人,這兩日便換了個口氣,不過還是酸的厲害。

小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還不是想挑起剩下的四人一起針對她們。

漠視習慣了,就真的成了漠視了。所以小花無動於衷,把新衣裳收進自己的櫃子裡。秀雲也沒有吭氣,只是頭低得更低了。

另外三個人沒有說話,只是望着小花和秀雲兩人的眼神很是複雜。

翌日,小花和秀雲穿上新衣裳去當差,她們是掐着點去的,過了一會兒景王就從前面回來了。

六去四隻剩二,福順就把她們的差事安在了小花和秀雲頭上,所以現在景王用膳時是由小花和秀雲兩人侍膳的。

景王是一個很樸素的人,樸素到讓小花覺得這不是一個親王之尊。哪怕是錦陽候府的少爺用膳的時候,菜式花樣也比他多。

只是簡簡單單五樣菜,不過有葷有素,倒也搭配得當,並且樣子精美,應該甚是美味。甚至也不需要她們幫忙侍膳,自己端碗自己吃,頂多就是喝湯的時候她們幫着盛些。

小花見景王平靜無波的眼移到那道八寶攢湯,立馬拿了旁邊的一隻空碗盛了半碗湯,雙手半舉頭微垂遞於景王跟前。

伸過來的手白皙、修長、筋骨分明,可以看出是一隻很漂亮卻也很有力度的手。

景王擱下碗後,就有幾名小太監上來,端了水杯漱盂服侍他漱口,還有兩個在收拾着桌案。

景王則是去了內殿。

福順滿意的看了小花和秀雲兩人一眼,眼中的神色滿是讚許。

“你們兩個不錯,好好幹,咱家看好你們。”

這兩個小宮人是幾批以來堅持時間最長的小宮人,福順見兩人無論精神狀態還有平時行爲舉止都非常穩定,更是看好兩人。

隨着時間一日日的過去,福順已經把那四個被攆出殿的小宮人拋之腦後,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小花和秀雲兩人身上,對她們兩人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和藹,三五不時還會鼓勵兩句。

小花笑了一下,半垂下頭,態度恭敬而又謙虛。秀雲心裡有些緊張,只能學着小花的樣子半垂着頭。

福順眼光閃了閃,沒有再說話,只是臉色的笑容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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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泰殿裡有一個非常大的書房,面積很大佔了前殿一半的面積不說,裡面的藏書也非常多。

景王平日裡沒有公務的時候,最大的休閒愛好就是看書了,這是小花在一旁呆了這些日子才發現的。

一看就能看幾個時辰,而她們也只能站一旁呆幾個時辰。

幸好這種時候不多,要不然小花的腿就要受罪了。即使如此,小花現在每晚也會用些熱水敷一下,然後給自己按按,活絡一下經脈。

今日景王似乎很閒,拿着書看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有其他什麼動靜,從頭至尾坐姿非常端正,除了偶爾飲茶几乎沒動過,小花就知道今日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這樣的情況遇見次數多了,小花才發現福公公能貼身侍候景王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光能在這種寂靜的場合一挨就是一整天,而且還能站的若無其事,就是一項極其厲害的本事了。

“殿下,你這樣老是坐着看書,時間久了對腰肩不好。”

寂靜的氛圍被福順的聲音打破。

景王擡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心裡知道這老傢伙是急了,加之今日無事,他便生出想逗弄一下的心思。

有時候性子寡淡的景王也會覺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所以逗逗身邊最親近的福順,算是他平日裡的一種難得的消遣了。

只是這些旁人都悟不透,福順一直以爲殿下性子寡淡每每之所以會應下他,都因見他年老體邁又是打小服侍他,心中不忍纔會所致。有時間見到景王難得迴應一下自己,福順甚至會有一種感激涕零的心態。覺得自己實在太不對了,明知道殿下性格所致不喜歡,他還總是強人所難。

過了一會兒,景王的聲音響起,頭並沒有擡起來。

“說。”

只有一個字,但也是代表有迴應了。

福順借坡下驢,舔着臉道:“要不然去軟榻上靠一會兒吧,這樣也可以舒適一些。”實質上面上的表情極爲苦大仇深,一副爲主分憂的樣子。

景王眼光不懂聲色的閃了一下,拿着書卷來到書房臨窗的軟榻上。

福順立馬隨侍而上,又是脫鞋又是放靠枕,忙得不亦樂乎。

他今日似乎準備不安靜到底了,服侍景王半靠在軟榻上後,又說道:“殿下,老奴聽人說,坐累了有人捏一捏會舒坦一些。”

“嗯。”

今天的景王似乎極其配合。

“哎。”福順的男中音居然能‘哎’出那種脆生生的感覺,足以見得他有多麼的雀躍。只見他衝站在遠處的小花和秀雲招招手,“來來來,你們倆過來給殿下鬆乏鬆乏。”

似乎怕景王不願,又匆匆轉頭對景王說道:“咳咳,老奴老胳膊老腿兒的,手又粗,別把殿下捏痛了,還是讓小丫頭們來吧。”

然後也不等景王回答,便連聲催促愣在那裡的小花兩人。

福順之所以會想去這種親近的法子,還是他徒弟安成給他出的騷主意。

福順見小花兩人最近一直沒出什麼岔子,看樣子很能穩定的呆下去,就又換了另一種心思了。

他開始着急景王的沒有動靜了。

有時候想想景王也滿難做的,有動靜了,福順嫌棄他不容人,沒有動靜福順又嫌棄他太淡定,爲什麼老是沒有動靜。

話題轉回來。

據安成的說法是,男人們都喜歡閒的沒事,找兩個顏色好的小丫頭捏捏肩錘錘腿兒什麼的,這樣一來勾勾搭搭就能上了炕。

福順並不是男人,所以他不瞭解男人的心理。不過他也是做過不少功課的,知道安成說的是事實,他也知道有不少富家少爺們喜歡這套。並且他現在也有些急了,只要能試的法子,他就想挨個上。

殿下也是男人,說不定也喜歡這套呢?

景王喜不喜歡這套,那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小花是滿臉的黑線。

這、這福公公是在坑人吧?!他的這做派爲什麼讓她有一種不懷好意的錯覺。

秀雲的反應比小花的反應快上一些,先一步到達景王腿邊跪了下來,看那樣子是準備給景王鬆乏小腿去的。

小花動作要慢了一步,此時已經沒有其他位置可以佔了,唯一的位置就是景王的肩頭那塊兒位置還空着。

眼見福順用眼神瞪她,小花無奈只能到了兩人給她‘預留’的位置,站在那裡手半舉,卻有些發愣。

鬆乏?

該怎麼鬆乏呢?

其實上一輩子小花雖然學無所長,完全靠美色侍人。但還是有一門技術在身的,那就是推拿按摩。

能學到這個完全屬於機緣巧合,那還要說到她成了四少爺姨娘之後。

當小花成爲阮思義姨娘之後,那個時候四少爺已經很是風流了。不光外面有不少‘紅顏知己’,後院裡也有不少通房姨娘。小花已經算是極爲得寵的了,只可惜男人就那麼一個,還是那麼多女人搶,偶爾的冷落是難免的。

眼見四少爺身邊女人越來越多,甚至有時候半個月都見不到一次,上輩子的小花有些急了。

當時她在東跨院住着,院子裡有個粗使婆子想從她那裡討賞,便把家傳手藝獻了上來。她病急亂投醫,又聽這項叫推拿按摩的手藝很是稀罕,再加上四少爺以前常年苦讀詩書,難免落下頸背不舒服的毛病。小花便抱着說不定能派上什麼用處的想法,和那個粗使婆子學了。

這一學才知道這個形象粗鄙的老婆子其實還是有一手的,據說她祖上是什麼大夫出身,祖上研究了一套推拿正骨之法。只可惜傳到她這一代家中已經極爲落魄,也就剩了她這麼一個女兒,還是獨苗苗。

她父親過世以後,她就賣身當奴才了,平日裡就幹些侍候人的差事。這次之所以會提出這個,也是家裡等着錢用窮極了,抱着興許試試的想法來找花姨娘說說,誰知道被小花上了心。

其實那個老婆子說是會,也就會那麼一點,還是小時候和父親學的。時間久了,她也差不多都忘記了。見小花上心,便把家中的一本手抄本獻給了小花。

彼時小花已經識字了,還是那時候給當四少爺通房的時候,見她不識字,四少爺寵愛她起了心教的。小花拿了那本手抄本一看,粗略翻了一翻,覺得裡面講的東西很高深,不像是騙人之物,而那老婆子也不敢騙她。便給了那老婆子二十兩紋銀,算是賞的也算是買下。

那老婆子只會一些基礎,剩下的都是小花自己慢慢看書鑽研的。幸好那書中不但有教人認穴位的圖例,還有心得記錄,慢慢看還是能看懂的。

小花的性格是要麼不學,要學就非常認真。

再加上後院女人除了爭風吃醋,平日裡也沒啥可以消遣的。倒是可以做些針線什麼的,但小花自小就是做粗使丫頭,哪裡學過什麼針線,後來到了錦陽候府又一門心思往上爬,更是沒功夫學。現在有這本書來消遣,又是可以拿來討好少爺的,她自是認真非常。

平日裡看書對比,還拿着身邊服侍的兩個小丫頭做些試驗,慢慢竟得了幾分趣味,學了幾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