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歸遲把脈了很久,直到確認自家徒兒從頭髮絲兒到腳趾甲都健康的可以蓋章後,這才欣慰的笑了笑。
“還好還好,有你師叔祖的及時出手相助,總算是沒什麼大礙了。”
有風歸遲這樣資深的醫師鑑定過,那肯定是沒有問題了,否則就按風歸遲這樣心疼徒弟的性子,恐怕少了根毫毛都能上躥下跳好幾個月呢。
曲清染聞言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只要荀翊沒事,她對文素也總算有個交代。
大殿外的結界不知什麼時候被撤去了,曲清染雖然也被放了出來,可是束縛法印加持在她身上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散去,靈力被封,內力被阻,四肢發軟的曲清染只能趴在地上根本起不來。
驀的,一聲冷漠至極的訓斥聲猝不及防的在耳邊炸開,曲清染眼皮一跳,擡頭便對上了晁悅火冒三丈、怒氣衝衝的臉。只見她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的望着她,垂下的眼眸中滿是不近人情的漠視。
“你們兩個真是無法無天!”
這突如其來的責罵訓斥讓曲清染整個人都僵硬了,上一秒明明還在全力救治於他們,怎麼下一秒就突然翻臉了?
翻書都沒這麼快的!
“什……?!”
不等曲清染問出口,晁悅已經仰頭高喊道:“來人!”
隨着一聲令下,緊閉的大門被人推開,一溜煙的懸圃弟子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爲首的是晁悅座下的大弟子,他抱拳揖禮,單膝跪在晁悅的跟前聽候吩咐。
曲清染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個一臉冷漠的師叔祖嘴巴一張一合,毫不客氣的說道:“紫翠門下荀翊,玉英門下曲清染,目無尊長、蔑倫悖理,而今更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給本座把他二人送去執法堂的地牢立關着!好好清醒清醒!”
說罷,也不給人解釋和反駁的機會,轉身就走,她一個人走還不算,甚至把坐在地上摟着自家徒兒的風歸遲也一併拉扯走了。可憐風歸遲都不明白怎麼劇情就突然急轉直下,一臉懵逼的給晁悅拽出了大殿,直到跨出大門的那一刻,他才恍惚回過神來的樣子,一迭聲的哀求起晁悅可以從輕發落。
曲清染愣愣的看着大門口逐漸消失的背影,再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荀翊,看他呼吸平穩睡得寧靜,半點兒都不知道自己在短短的片刻裡遭遇了怎樣突變的劇情。
領着一衆弟子的杜亮嘆息一聲,看着地上兩個小年輕,一個昏迷不醒,一個氣虛體弱,面對兩個此刻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都不好意思叫人給他們上鎖鏈了。
糾結的看了一眼晁悅離開的方向,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如今小九兒被妖界抓走生死不明,人妖兩界的大戰又近在眼前,師父居然在這種當口上還把兩個足以充當戰力的弟子給扔進了執法堂地牢裡?
欺師滅祖什麼的,聽起來的確是個罪無可赦的罪名,可是就這兩個傷殘弱兵似的人,欺的哪門子師?滅的哪門子祖?難道就因爲在大殿上不行禮不問安還頂撞了兩句?
搞不明白晁悅想法的杜亮只能吩咐着門下弟子儘量小心的把人擡走,他可沒忘記風歸遲在被拖走的那一刻,是如何用眼刀子刮他的模樣,他老人家不敢忤逆他家掌門師尊,磋磨磋磨他們這羣晚輩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一行人在前往執法堂的路上,眼瞧着還差一個傳送陣就到目的地了,杜亮忽然聽得一聲疾言厲色的“慢!”從隊伍的後方傳來,他連忙揮停下隊伍。這時一隻撒着亮粉的靈蝶忽閃着翅膀追蹤而來,停在了杜亮的跟前,只見那靈蝶的身上光芒大綻,在一閃而過的刺眼之後,風歸遲的身影出現在一衆弟子的面前。
“風歸遲掌門。”
杜亮和弟子們均低頭抱拳作揖。
這是風歸遲以靈力化成的靈蝶,能夠在傳話時顯露出他本人的形象,一般這種方式多用於傳遞重要情報,以示消息之貴重不容輕忽,否則正常情況下給人傳訊用符鳥也就夠了,可是風歸遲竟然用上了自己的靈力來傳話,可見是不容怠慢的內容。
問題是,這種時候他老人家能有什麼話要遞給他?
杜亮的餘光瞄了一眼還在昏睡中的荀翊,暗暗的哀嚎一聲。
以靈力化成的風歸遲肅穆着一張臉,邊從掌心裡變出一物,邊對着杜亮說道:“晁悅掌門命你們把他二人送至執法堂,順便把這個也一起交給執法堂的長老吧。”
杜亮接過了那樣東西,竟然是塊小木片,木片是用最普通的烏木製成,上面刻着普通的魚鳥花紋,看起來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這是……”
他擡頭看了一眼風歸遲。
只見對方湊近自己的跟前,一字一句的叮囑道:“告訴他,人,關着也就關着了,晁悅掌門可沒說其他的命令,他若是敢揹着本座做出什麼多餘的事情來,哪怕只有一點點,都不要怪本座不客氣。”
杜亮瞬間覺得一身白毛汗都要下來了。
執法堂的地牢,向來是崑崙八派上下弟子最談之色變的地方,如果只是普通的懲罰,要麼就是罰抄書,要麼就是罰面壁思過,稍微嚴重點的就是公開處刑,比如鞭撻、杖責什麼的。
可如果是被罰到關進地牢裡的人,一般都是一羣罪孽深重到不可饒恕之人,他們的下場通常不是被廢盡修爲逐出師門;就是鎖住琵琶骨,一輩子被關在深不見底的水牢裡自生自滅。而在最後的結局到來前,這些人無一不是受到了重罰,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不說,奄奄一息的只剩下一口氣也是常見。
這是執法堂地牢一條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一句話概括就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
所以當曲清染知道他們要被關進執法堂地牢的時候纔會那麼呆滯,目無尊長她承認,可是欺師滅祖從何說起?
偏偏晁悅現在也不在跟前,曲清染就是想喊冤都無處喊。
“是,弟子領命。”
杜亮把頭低得更低了。
反正他就一個跑腿的,傳個話也不費什麼事兒,至於執法堂的長老到底賣不賣風歸遲這個面子,這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風歸遲揮了揮手:“去吧。”
說罷,靈力漸漸潰散開來,杜亮立刻領着一幫人馬不停蹄地往執法堂趕去,他寧可去準備接下來和妖族殺個你死我活,都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繼續耽擱。
一行人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背影后,不久前杜亮他們站着的位置上,一旁的草叢微微一動,一個黑影從草地裡滾了出來,黑影從地上爬起,四下張望了一番,確認方圓幾裡內都沒有任何的生靈氣息後,那個黑影這才理了理衣角,施施然從草地裡走了出來。
如果杜亮此刻還在這裡,他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那不是跟他一起送人去執法堂地牢的其中一個外門弟子嗎?
在一處月光也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那個外門弟子的臉上滿是黑氣,細細一瞧,那黑氣和四周的靈力相互摩擦、碰撞,最後消融,黑氣每消失一寸,外門弟子的臉便扭曲一分。沒有辦法,妖氣對上靈氣,弱的對上強的,痛苦也是在所難免,可饒是再怎麼難受,外門弟子都愣是咬着牙一聲不吭的跪在原地。
而他的面前,是一抹水鏡,水鏡對面顯露出來的人,正是妖王殷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