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人回到殷祁的住處滄瀾樓,妖王的住所是整個妖界的禁地,便是融嶽這樣的貼身心腹侍從,沒有他的許可,也是決不能踏入半步的。
殷祁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忽然間頓住了腳步,連帶着他身後的融嶽也一併停了下來。
“把血玉熬煮了送來,送到本尊屋裡,包括那個崑崙八派的女弟子。”
殷祁吩咐完就將手中的血玉扔進了融嶽的懷裡,袖子一揮,打開了房門就往裡去,完全沒注意到他身後的融嶽是如何驚悚的表情,怕是他這一輩子都難有這般複雜多變的神情了。
“屬下遵命。”
直到殷祁關上房門後,融嶽才直起腰身,看着手中的千年血玉,他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作爲妖王的貼身侍從,融嶽跟在殷祁身邊的時間是最久的了,這麼多年下來,他不說是殷祁肚裡的蛔蟲,多少也摸清楚了殷祁大半的個性脈絡。
對於他剛剛吩咐下來的命令,他第一次有種耳背幻聽的錯覺,差點沒忍住讓殷祁再重複一遍,好在長年的習慣和伺候的經驗立刻制止了他。
“融嶽。”
房間裡又傳來了殷祁的聲音,融嶽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恭敬地對着房門回問道:“尊上還有何吩咐?”
屋裡的人露出了一抹詭譎的笑意,只不過房外的融嶽卻無緣得見,要是他此刻能有幸看上一眼,立刻就會明白這個笑容意味着了接下來是要有人遭殃的前奏。
“去,把螭離給本尊叫來。”
“明白了。”
融嶽退出了滄瀾樓,他看了看手中的血玉,又結合了殷祁剛剛吩咐的內容,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面容來,先是指揮着妖僕們去熬煮血玉,並把曲清染按照吩咐擡進了殷祁的房間裡。
最後,他對着一個妖僕吩咐道:“備馬,我要親自去趟螭離將軍的府上。”
除了發佈重要的任務外,妖王幾乎沒有過讓融嶽親自來請的先例,所以當融嶽出現在將軍府,並告訴螭離他並不是爲了傳達命令而來的時候,螭離表示,他是懵逼的。
“融嶽先生,尊上此時召見我,所爲何事?”
螭離頗有些小心翼翼得問到,一聽螭離說是妖王要見他,他立刻就換了身妥帖的將軍正服,然而再仔細一問,好嘛~也不是爲了重要的機密任務,那讓他去面見做什麼?
螭離左思右想,也沒想到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麼事惹了妖王的忌諱,總不能是前些日子刁難寂殊寒的事情被捅出來了吧?
“抱歉,螭離大人,我也是遵照尊上的命令,來請您過去一趟罷了。”
融嶽一向是個油鹽不進的鋸嘴葫蘆,從來沒有誰能在他嘴裡問到些什麼有用的東西,以前所有人都以爲他是忠心耿耿只爲殷祁辦事,後來曾經有妖族重金賄賂過融嶽,也稍稍問到了些內容,事後證明,融嶽透露的消息是真的有用的,以前問不出來,那純粹是賄賂的不夠徹底罷了,但如果真的打點到位了,那麼融嶽漏出來的消息,九成九就是妖王本人的意思了。
螭離緊擰着眉頭,正在猶豫着要不要用身上的家當來餵養一下融嶽這頭獅子的檔口,融嶽又開口了,因爲他面容清朗的緣故,明明應該是諂媚的臉,生生讓他擰巴成一派祥和的君子端方之感。
“不過螭離大人也無需擔憂,此次尊上召見的,只有螭離大人您一人罷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找你跟人對峙和算賬的,別緊張。
螭離尷尬得笑了笑,拱拱手道:“多謝融嶽先生提點。”
只要不是他犯了妖王的什麼忌諱,他確實也沒什麼可緊張的,在螭離的心裡,再也沒有比他對妖王更忠心的妖族了。
“您太客氣了。”
融嶽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可謂是意味深長,換個旁的人來一定能看出幾許貓膩,那分明就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可是螭離卻不會想的太多,大約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融嶽的笑容顯得有些肆無忌憚,他安靜的騎馬走在前面給螭離領路,內心思考着一會兒該怎樣配合殷祁來坑他這個最忠心的下屬。
二人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到黜仙崖附近的路口時,螭離下意識得就要調轉馬頭,卻發現融嶽根本沒有往黜仙崖方向走的意思。不等螭離開口去問,融嶽已經先給他解釋了。
“螭離大人無需煩擾,請這邊走。”
螭離動了動嘴脣,最終還是安靜的閉上了嘴,他眼睛不瞎,融嶽帶他走的路,正是通往妖界禁地,也就是妖王的住所滄瀾樓的必經之路。
到底是什麼事情?重要到妖王會一反常態的在自己的住所來面見他?
螭離想過了無數的可能,甚至想過會不會是什麼危急到足以影響整個妖界的大事,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最終展現在他眼中的真相,是這樣一個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事實。
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妖王的居所,螭離的心情是澎湃的,也是惶恐的,而殷祁的滄瀾樓也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高不可攀、金碧輝煌,正相反,不說和寂殊寒的城主府比,就是和他的將軍府比較起來,都是將軍府的建築看起來更奢華一些。
只有三層高的重屋式樓閣建築,青磚琉璃瓦上雕刻着飛花古篆,牆壁上依稀可見斑駁的痕跡,可見這樓閣歷史歲月悠久,一對古樸的銅鈴正掛在屋檐下,偶爾發出的聲響綿長而又平穩,光看屋子的外表,誰能想到這是妖界之主的住所?
融嶽帶着螭離走到滄瀾樓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只說了一句“螭離大人,尊上已經等了許久,您請。”後,就自顧自的退下了,半點多餘的叮囑吩咐都沒有,螭離轉頭看了一眼古樸的滄瀾樓,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門口的小妖開了門領着螭離往大堂裡去,整個樓閣內的陳設和它的外表一樣看起來低調內斂,螭離跟在小妖的身後亦步亦趨,眼睛不敢四處亂瞄,即使在一樓大堂,他都可以感受到殷祁身在高樓上釋放出來的威壓,他向來不是個喜歡被人近身伺候的主子,以致於整座滄瀾樓裡都沒有多少個妖僕在,從螭離進門到領他去頂層的房間,就只有那一個小妖在領路和打簾。
直到走到頂層中最大的房間門口,領路的小妖這才躬身退下,這個房間一看就是妖王殷祁的專屬房間,螭離正想跪在門口問安,房間門已經吱呀一聲打開了,裡面走出一個婀娜多姿的侍女親自打簾領他入內,這讓螭離更摸不着頭腦了,他本以爲進入到滄瀾樓大堂已經是極限,然而看這架勢,似乎是要領着他直接到妖王的跟前。
螭離一跨進房間,意外的發現殷祁的屋子內部並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麼冷冰冰,沒有半絲煙火氣兒,屋子裡的燭火全都亮堂堂的點着,暖黃色的燭光十分溫柔,地板下還燒着地龍,暖洋洋的,和室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房間裡似乎還燃着什麼香料,不同於那些馥郁的花香,更像是什麼藥薰。
螭離作爲妖界守將,受傷已經是家常便飯,以致於久病成醫,他自己多少也瞭解一些藥理,那香氣聞着便有安神靜氣的效果,甚至還有金鈴散的味道在裡面,藥香醇厚,少說也有百年,而金鈴散一般用以化火鎮痛……
鎮痛?!妖王難不成受傷了嗎?
螭離不明所以的跟着侍女走到了被屏風隔着一間房間前跪下見禮,四折的屏風後面是一張黃花梨木的千雕拔步牀,牀上帷幔深深,有濃郁的藥味從牀上透出,其中隱約可見妖王的身影,他正坐在牀邊,時不時得彎下腰去,也不知在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