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準備一些桃木?”
荀翊已經放下了碗筷,一雙水潤的眸子彷彿會說話似的忽閃着,他給自己倒好一杯熱茶捧在手心裡,見文素和曲清染雙雙看向他,他這才輕啓薄脣,補充道:“桃木有伐邪制鬼,鎮厄避兇之力,如果我們靈力倒是用不上的話……確定不用帶一些麼?”
話音剛落,曲清染已經一陣風似的往外跑了出去,只留下她未完的話音還在耳邊迴響。
“你們兩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
見人都跑遠了,文素這才收回了想要攔人的爾康手,轉頭好奇的問道:“普通的桃木真的有用嗎?”
說到桃木,其實也叫做“降龍木”或者“鬼怖木”,顧名思義,確實有辟邪消災、震懾妖邪的作用。
傳說中追日的夸父手上拿着的手杖,據說就是桃木的原身。
文素本以爲荀翊會提出那樣的建議,怎麼也該是個肯定的回答,誰知道他竟然搖了搖頭,回答道:“誰知道呢?也許有吧。”
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他也說的出口?!
目瞪狗呆的文素下巴險些沒掉下來,荀翊見她這副模樣,忽然間笑得開懷,他傾身而近,伸手扶了扶少女的下顎,手指上傳來的細膩觸感令他心神一蕩,頓時於眉眼間流轉出一抹顧盼生輝的豔麗感。
其實如他這樣清雅的容顏,是不應該露出這種妖媚的表情的,可偏偏由他做來,卻愣是有一股風流出塵、浪蕩不羈的瀟灑自在,直把文素給勾的神魂顛倒,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唉……
這就是身爲一隻顏狗的悲哀啊~
“別緊張,你不是說過,辦法總比困難多麼?既然如此,又何必這樣憂心忡忡的?末戰先怯,可不是什麼好事。”
荀翊擡了擡她的下巴,指腹下的肌膚柔軟滑嫩,讓他忍不住又摩挲了兩下,終於還是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
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意識到對方只是在給她兩調節心態,文素頓時了悟,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鷲峰嶺的方向,剛剛還堵了滿心的鬱氣,似乎真的消散了許多……
曲清染最終還是沒能買到什麼桃木製品,畢竟這玩意兒也是挺金貴的東西,曲清染好說歹說的,才讓店家給了她三塊不怎麼好看的護身符。
不管怎麼說,買個心安也是好的。
深夜子時,三道身影悉悉索索的往鷲峰嶺上攀爬着,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這鷲峰嶺上陰風陣陣,吹的人寒毛直豎,就連平日夜裡聽慣的樹葉摩擦聲,現在都變得詭異了起來。
今晚的月色不甚清晰,朦朦朧朧的,文素擡頭就能看見暗影重重的山野樹林,彷彿一隻張牙舞爪的鬼怪,正衝着她們張開血盆大口。回過身望去,遠處的漓城隱藏在山口間,那點點光亮彷彿是這天地間唯一的燈火,驅散了不少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
“怎麼了?”
幾乎是文素一停下來,荀翊就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見她回首看着遠處的漓城,朦朧的月光將她的臉照得格外蒼白,有一種琢磨不定的飄忽感,彷彿一陣風,誰也抓不住她,荀翊終是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沒事,快走吧。”
文素搖搖頭,幾步趕上了走在她前面的荀翊,她一把拉過他的手,掌心下溫涼的熱度若有似無,想到少年那催命符一樣的糟糕天賦體質,她的心就軟成一團。
捏了捏他的手指,文素轉頭對着他笑了笑,道:“回頭到了亂墳崗,你抱着圓圓別離我太遠,當然最好是跟在小染的身邊,她身手比我好得多,護着你不是太難。”
文素也不多貪什麼,她就祈禱着曲清染的逆襲女主光環能夠在緊要的時刻保護住他。
荀翊眯了眯眼睛,忽然間問了一句:“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難道平時他對她示弱的形象太過深刻鮮明,以致於她把他直接劃分成弱不禁風的男人一類裡了?
荀翊微微皺了下眉頭,看來得找機會把自己的形象扭轉一下才好。
“並沒有啊~”
文素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她怎麼就忘了,男人不論年紀大小,都很忌諱女人們說他們不行,這不單單是指某個不和諧的方面,在任何時候都是。
“我這不是爲你好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情況,比起我們兩,最危險的就是你了好不好?”
那些鬼魂是喜歡女子沒錯,因爲女人天性屬陰,倘若荀翊不是太陰之體的體質,那麼他這個正氣昂揚的男兒往那兒一站,可比什麼驅鬼桃木都有用多了。
但關鍵是,他不是啊!!
文素甚至可以肯定,只要把荀翊往那亂墳崗裡一擺,指不定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就都要冒出來了。
“再怎麼危險,我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你不如想想怎麼護着自己纔是,這前前後後你都受了幾次傷了?我都快成你的專屬醫師了,要我給你數數麼?”
荀翊還有些話沒敢說出口,因爲他還不確定文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非比尋常,他不動聲色得瞄了一眼她的小腿,今晚的陰氣很重,也不知她腿上的紋路是否還會再顯現出來。
感覺膝蓋中了不止一箭的文素尷尬得摸了摸鼻子,事實上她也不想這樣。現在每每回想起來之前的幾番九死一生,她都覺得自己真是命大的很,但不論是她命大也好,還是說有曲清染的女主光環籠罩也好,她深知這樣的僥倖不會一直髮生在她的身上,所以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十分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
兩人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走在最前面的曲清染忽然間停住了腳步,然後轉過身來對着兩人拍了拍手,說道:“好了好了,談情說愛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她笑眯眯的打出“暫停”的手勢,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齒,那調侃人的模樣十分欠揍。
荀翊清楚的聽見身旁的文素正在笑着磨牙,似乎在思索着要怎麼一面笑的優雅,一面將眼前女子的厚臉皮乾脆利落得給扒下來。
調笑不過三秒,曲清染忽然就收攏了臉上的笑意,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說道:“我們應該到了。”
她說罷,同時轉過身去,指着身後幾棵枯瘦的枝幹間,那露出來的荒涼景色——
大約是因爲罪孽深重,那一片乾涸的土地上完全是寸草不生,和山體另一邊的鬱鬱蔥蔥完全是兩個極端。靠近墳墓的泥土都龜裂出一條條拇指寬的縫隙,比之那乾涸的河牀還要慘烈,一眼望不到邊的山坡上,一座座孤墳挨挨擠擠的堆在一起,橫七豎八,因爲發生過山體滑坡的原因,不少白骨也露出土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得陰氣森森,它們連一塊墓碑也沒有,只有幾棵枯死的松樹孤零零的矗立在那兒。
“這兒應該就是鷲峰嶺上的亂墳崗了,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模樣要好一些。”
曲清染說着,已經邁步往裡面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第一步踩進那乾涸的土地上時,彷彿觸動了什麼機關一樣,在另一邊彷彿深淵一般的黑暗處裡,幽幽睜開了一雙雙帶着血色和怨恨的眼眸,狀若瘋狂!
“這樣也叫好?那你都腦補了什麼畫面?”
文素握着相思子跟在她一旁,雖然說出口的話看起輕鬆隨意,實際上她警惕的神經早就崩得死死的了。
這裡和她預料中的一樣,都是平靜到讓她惴惴不安的鬼地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一般她會有這種反應,基本都預示着接下來要面對的問題可能比她想的要麻煩得多。
“我還以爲一來就要面對各種張着血盆大口的怨鬼厲鬼呢,鋪天蓋地的鬼氣,潮溼難聞的屍臭還有令人壓抑恐懼的幻覺。”
“……你確定你說的是亂墳崗而不是鬼域?”
荀翊:這兩人自我調節的方法真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