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聚集地的燈火差不多都滅了,這裡的男女帳篷都是分開兩地的,文素看了看左邊的一大片帳篷,和女方這邊黑漆漆的景色不同的是,那邊雖然也滅了燈火,但也留下幾隻小小的帳篷還隱隱透着光,那是給珍珠守夜的人,正片刻不離的守護在珍珠的旁邊。
文素想了想,還是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看風景,這理由說出去還不定別人信不信呢,她還是別作死的往那邊靠了,也免得回頭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楚。
月朗星明,即便靠右的海邊礁石衆多,卻也不妨礙文素看清楚腳下的路。她尋了一處較爲平坦的礁石,索性一屁股坐在上面仰起頭望着星空,好似發呆一般眼也不眨的看着。
月華如練,如同一層輕紗般籠罩在她的身上,許是因爲靠着大海吧,反正文素覺得格外的舒適。
海風輕柔的吹着,拂起她的髮絲微微舞動,文素放鬆了身體靠在礁石上,耳邊是海水一浪一浪涌上來的聲音。一輪圓月像個銀盤似的掛在如墨天際,原本清冷的月色,再配上週圍密佈的星空後,好像也溫柔了起來,那如鑽石般閃爍着晶亮的光芒的滿天星辰,讓她不由自主得想起了某個人清俊如畫的眼眸……
打住!打住!
文素“嗖”的一下直起身子,立刻敲碎了心海中的那股旖旎。果然月色太美好的話,也容易讓人胡思亂想起來。
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又放鬆了身體重新靠在了礁石上,這回爲了避免自己再心猿意馬,她索性開始回憶起鮫人的那則故事來,然而想着想着,她又不由得有些唏噓着他們匆匆結束的愛情故事。
瞧瞧,這媳婦兒養成還帶上青梅竹馬和日久生情的屬性,妥妥的就是真愛啊!可就是這麼好好的一對情侶,讓一羣利慾薰心的混賬給打散了,想想都覺得可惜。
所以老天爺纔是天上地下、萬中無一的史前第一單身狗吧?真要是這樣她還能不能相信愛情了?
文素長嘆一聲,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月光照在海面上,粼粼的波光反射着絕美的景緻。看着看着,她的心思似是全體放空了一般,腦海中只剩下鮫人、大海等關鍵字眼。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脣角微微勾起,劃出一抹清淺的弧度來,手臂輕擡,纖長的指尖在半空中勾勒着什麼。
而隨着她細膩的指尖劃過,一股清亮碧翠的靈力忽閃着從空中流轉凝聚,一圈,一圈,靈力拖着長長的尾巴,纏繞成型,像一條條沒有規律的線條組合在一起。輕輕的音樂聲從這些線條中緩緩流淌出來,在仔細一聽,那似乎是某支曲子的伴奏。
“世說鮫人之語,深海而居,織綃綺麗。
向來如夢佳期,若許曾經,雖死何惜。
到天真無憂無慮到萬物盡收眼底。
誰能笑容明亮,一如往昔。
從竹馬青梅之誼到並肩不離不棄。
再多風雨,何所畏懼。
願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身無雙翼,卻心有一點靈犀。
願世間春秋與天地,眼中唯有一個你。
苦樂悲喜 得失中盡致淋漓……”
音樂輕輕的,清靈的歌唱聲也是低低的,像是唱給自己聽,又像是唱給眼前的大海聽。
說起鮫人,文素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得就浮現出這首《山有木兮》來,夜色撩人,興致頗高的她難得就開了嗓唱了一回。
上一回在天涯海角鎮開嗓唱歌也是因爲當時的氣氛實在太美好,又有曲清染作陪,外加喝了點酒,這酒意一上頭,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這才忍不住搭了腔。倒是像她現在這樣,獨自一個人欣賞着海邊夜景,默默的唱着歌什麼的,纔是她生平頭一回這般自娛自樂了。
唱着唱着,文素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被自己的歌給催眠了一樣,她睏乏的閉上了眼睛,說不上想睡的感覺,但人一放鬆,身體就會自動進入懈怠狀態,連有人靠近了自己許久,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她聲音輕輕的結束了最後一個音,靈力凝聚出來的音樂聲也漸漸消散後,一道清冽如玉的男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那聲音醇厚如美酒,讓人聞之難忘,猶如天籟一般,比之許青讓這樣得天獨厚的男神音也不遑多讓。直叫文素忍不住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只爲了看上一眼能發出這般性感勾人的聲音的主人是誰。
“姑娘唱的真好聽啊~這曲子叫什麼名字?你能告訴我麼?”
她擡眸望去,皎月流輝之下,一名男子正趴在礁石上,一手托腮笑望着她。
長長的大袖墊在胳膊肘下,也不知是個什麼布料,在月光下閃爍着鑽石般的光輝,垂下的袖子裡露出了白皙的胳膊,瑩白的肌膚比那極品的凝露玉脂還要來的細膩光滑。
男子長髮如瀑,就這麼隨意的披散在肩頭,精緻的五官彷彿上天精心雕琢過的完美作品,多一分減一分都會破壞原有的美好。細白纖長的手正託着完美的下頜,其上點綴這一張不施粉黛的朱脣,顯得輕薄而又多情,高挺的鼻樑和一對狹長入鬢的劍眉之間,鑲嵌着一雙極美的眸子,在沉沉的夜色中,閃爍着寶石藍的光澤,彷彿銀河倒灌在其中,似是能把人的魂魄都給吸走。
就是這樣一張美到令人忘記呼吸的傾城國色,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詢問着那首曲子的名字。
文素愣了好一會兒,對着這張臉先是驚豔到腦袋一片空白,緊跟着就是一股子錐心之痛——
扎心了,老鐵!她們真的活在同一個星球上嗎?!這是男人吧?是男人吧?美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忍不住扶額低吟,文素又閉上了眼睛扭過了頭去,她覺得自己受到一萬點暴擊的脆弱心靈需要緩上一緩。
要說貌美之人她也不是沒見過,多年前騰蛇化形爲人的驚鴻一瞥,還有當初寂殊寒頂着那一張美到顛倒衆生的臉,這麼多天下來她看着看着也就習慣了,而且隊伍裡七個美若天仙的男男女女天天在跟前黃油,她覺得自己都快產生審美疲勞了。
然而就是在這種狀態下,她還是被眼前的美人給驚豔到眼睛差點脫窗,能讓她這麼失態的,除了初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她見到的化爲人形的騰蛇大人以外,就是眼前這位顧盼間自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了。
要說有什麼值得人可惜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不是個女人了。
“姑娘?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麼?”
對面的男子見她久久不語,神色千變萬化,最後化成一張他無法形容的表情後,捂着眼睛就把臉給扭到另一邊了。
高貴如他,活了一輩子還沒遇上過這樣的情況,他自知貌美,也習慣了被人注視到癡迷的表情,頭一回被人用這般無法形容的奇怪表情看着,最後還捂住了眼睛,而且對方明顯就不是花癡的模樣,着實讓他覺得——
有趣得緊啊!
“……沒,謝謝你的誇獎。你的聲音也很好聽。”
文素的聲音有些乾澀,調整過來狀態後,她立刻恢復了正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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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人就是這麼奇怪,如果只是相差一點點,或許還會稍稍嫉妒一下,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美什麼的,心有不甘也屬正常。可若是差距一下子拉到無限大的時候,那真是半分嫉妒的心思都沒有了,那不是在折磨別人,那是在折磨自己。
“沒事就好,看你這樣子,我還以爲你哪兒不舒服呢。”
美男放下了託着下巴的手,微微擡高了半個身體。
就文素看來,這個動作實在是吃力的很,也不知道這個大美人怎麼受得了一直這樣趴着的動作的。不過她心裡也跟塊明鏡似的,眼前這位眉眼如畫的絕色男子,絕不是什麼普通人類。
正常人哪裡會只把半個身子趴在礁石上的?要知道以他的動作來看,他的下半身十有八九是泡在水裡的!
索性對方並沒有釋放出惡意,文素也不願以壞的角度去揣測他人。她依舊穩如泰山的靠坐在原地,心境平和如水,就彷彿遇到了一位聊得來的陌生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方說起了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