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差點被拖出去杖斃的薄荷一張臉也是慘白慘白的,天那!她居然能見到皇帝?
林夕握了握她的手,用極小的聲音在她耳邊悄悄道:“別怕,等會別忘記禮數,看見什麼就說什麼,皇帝也是人啊,不用怕。”
皇帝果然微服而來,一同前來的還有太子的死對頭三皇子,林夕不意外的在三皇子身後看見了木子軒的身影,後者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轉瞬即逝的微笑。
皇帝年約四旬左右,面色微微有些蒼白,長眉入鬢,雙目有神,並不能算得上是美男子,起碼木世子跟太子都比他要好看得多,但是他身上自有一股跟長公主相同的氣勢,想必這就是久居高位的結果吧。
長公主率先起身跟皇帝見禮,噼裡啪啦跪了一屋子的人,林夕翻個白眼,媽噠,又要跪!
皇帝在上首落座,示意衆人平身,給長公主賜了坐。屋子裡一時沒了聲息,落針可聞。
皇帝的臉都已經黑得跟鍋底媲美了。
任誰被告知自己的兒子是個斷袖都不會太開心,不但斷袖,還在木家被人給堵了個正着,尤其是這個兒子還是儲君,將來自己的接班人!若是走漏風聲,這天家的臉面可是丟到了姥姥家了。
皇帝雷厲風行,沒有任何的問詢,也沒有給任何人辯解的機會就直接宣佈了處置結果。
林夕本來還以爲有得磨,誰料別說是撞破太子跟木世子奸.情的證人薄荷,就連自己的兒子皇帝都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太子直接被降爲安郡王,榮登大寶已經是不可能。
永寧侯知情不報,反而幫助遮掩,混淆視聽,罰俸一年。免去木子揚世子之位,終生不得入朝爲官。
皇帝淡淡掃了林夕跟薄荷一眼,林夕立時就感覺頭皮發麻,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這兩個丫頭的確是無辜,但是天家威嚴不可有損,也只能委屈了她們了。至於那些奴僕……”
皇帝未曾出口的話裡包含的意思,誰都明白,就是除了這幾個主子外,全都得死!
林夕的心一沉,她還是沒有透徹瞭解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她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她是有多愚蠢,她竟忘記了,帝王一怒,流血漂櫓,帝王一怒,浮屍千里!她跟薄荷知曉了皇家的驚天醜聞,怎麼可能容忍她們活在這世上!
林夕心中暗恨,自己實在是愚不可及,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多好的同盟,驀地想起木子軒剛纔古怪的笑容,奶奶個卷兒額,那個癟犢子肯定早就預料到了結果。怪不得他自己不露面,卻要她們來揭穿木世子的奸.情。
林夕啊林夕,在自己的世界裡,你就被人家利用,連死了以後都給人家利用。而在這個任務世界裡,她——依然是被利用到徹底的一個!
原來,自己還是難逃一死!只可惜帶累了無辜的薄荷。
好一招借刀殺人!
幹掉太子,最得聖心的三皇子自然成功上位,而永寧侯只得兩個兒子,嫡出的長子被免去世子之位,承爵的自然就是剩下的那個庶子木子軒。
人家兵不血刃悄無聲息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而她林夕呢,就這樣傻乎乎給人家做了馬前卒!
他們都輸得一敗塗地,最後的贏家是三皇子跟木子軒!
林夕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摳進肉裡都不自知,若是她僥倖不死,就算拼掉自己這條命也定要這兩個混蛋好看!若是她僥倖不死,再不會相信任何人!
正當林夕跟薄荷就要被拖走的時候,長公主面色淡淡,說了一句:“且慢!”
高高在上的天子一愣,自己的妹妹,一向不是個心慈手軟的爛好人啊!
“皇兄,這丫頭還是留下吧!臣妹知曉皇兄勵精圖治,想要我大鄴海清河晏,子民安居樂業,而皇兄可知,這小丫頭,是目前大鄴乃至全天下唯一一個會雙面三異繡的人,殺了她,這世上可能再不會有雙面三異繡!”
“哦?”帝王那入鬢的長眉微挑,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可是前朝姚大家的不傳之秘三異繡?母后當年曾心心念念想要尋到三異繡的傳人,卻未可得,晚年常引以爲憾事,想不到卻居然被你給尋到了?”
長公主嫣然而笑,燦若春花:“是啊,也是機緣巧合,臣妹得了一幅牡丹繡屏就是這丫頭的雙面三異繡,聽說還有個名堂叫盈香吐蕊呢!下個月十七就是母后的冥壽,何不讓這丫頭繡上一幅三異繡供奉以慰母后?”
皇帝陛下靜默片刻,林夕只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頭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死活,只在人家的一念之間!
面色無波的帝王頭一次將目光望向林夕:“既如此,朕就等着下月十七看你的盈香吐蕊?”
林夕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想不到峰迴路轉,自己的這條命居然是被一幅刺繡給救了。
她感激的望了一眼長公主,跪拜行禮:“民女自當竭盡全力!民女斗膽,懇請陛下饒過這個婢女薄荷,民女自幼與她相依爲命,親如姐妹。今日之後,蘭馨與薄荷,有口而默,有目而盲,民女亦不曾來過這永寧侯府,此後願隨家母隱居田園,小女願將雙面三異繡技獻於我大鄴,以求三異繡不至斷了傳承,求陛下成全!”
薄荷捨命救她,她又怎麼忍心自己安然離去任由薄荷枉死?
皇帝聞言,深深看了林夕一眼,暗忖這小丫頭倒是個有決斷有情義的,還有口而默,有目而盲,怕自己不應允,竟然還捨出三異繡的技法。他一直黑着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容:“你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朕若不允未免不近人情,起來吧,今後好自爲之!”
皇帝臉上笑容斂去,深潭般的眸子森然望向太子:“還等什麼?滾回你的府邸去,半年之內,朕都不想看見你這長臉!”太子不但丟了皇位,這是又要禁足的節奏啊!皇帝一拂廣袖,轉身而去,背對着衆人宛若自語:“今日之事,若流傳出半句……”
除長公主外的衆人齊齊打了一個寒噤,誰敢說啊,壽星佬上吊——嫌命長了?
衆人躬身送走皇帝,長公主也站起身來,冷冷看了一眼不知何時醒來抖若篩糠的木夫人:“這兩個丫頭本宮就帶走了。”言罷,臉上閃過不加掩飾的厭惡之情,邁步就出了書房。
林夕跟薄荷兩個死中得活,忙不迭跟上了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