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餓。”唐檸捂着肚子可憐兮兮地說。
“我,我們買根大骨頭吧,就,就一根。”林晚娘咬着脣說,她的手指微顫,可見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做得決定。
路上大部分的鋪子都已經關門了,只有肉鋪還開着,李屠戶正在將下午從鄉下收來的豬分開。
林晚娘盯着肉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才鼓起勇氣,往前走了兩步。
李屠戶早就看到她們了,那火辣辣的眼神,真的很難讓人忽略,他用刀子敲了敲砧板,“今天賣剩下的骨頭要麼?不要我扔了。”
“我……我有錢。”林晚娘低着頭,發出了蚊子般的聲音,她看着骨頭旁邊的肉,咬了咬牙說,“再來,再來二兩肉。”
回家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林晚娘將裝着骨頭和肉的袋子藏在裙子裡,帶着唐檸慢慢往家裡走去,像做賊一樣。
唐檸突然覺得很心酸。
回到家,看到家裡沒其他人,她明顯鬆了一口氣,她把骨頭加水燉上了,她放的水很少,所以燉出來的湯,肉味很濃。
林晚娘從小就被教導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什麼都要聽丈夫的,這麼做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唐檸在旁邊提點着,她還是照做了。
“娘,你看我帶來了什麼,這是梅乾菜,和肉一起燒,特別好吃。”唐檸去後山挖了點冬筍,賣了點錢,和人換了點梅乾菜。
“這山上的筍都是有主的,要是被人發現了,你是要被打的,你以後不準這麼幹了。”林晚娘嚇得腿都抖了。
“那我下次不去了。”
唐檸親自下廚做了飯菜,二兩肉跟梅乾菜一起燒,油汪汪看着非常誘人,林晚娘咕嚕一聲嚥了一口口唾沫,好想吃。
林晚娘是窮苦出生,一直覺得有東西吃就行了,吃飽吃好之類的從未想過。
而後,她臉又白了兩分,“太香了,這樣會被人發現的。”
吃完之後,卻感嘆了一句,“真香。”
她吃得滿嘴油,吃起來的時候都不顧形象了。梅乾菜炒肉,當真是美味無比。
五天後。
“林晚娘,你這是什麼意思?”林秋風滿臉怒氣地衝進家門,看到林晚娘正領着孩子喝粥,憤怒地上前掀翻了桌子。
女人被這動作驚得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手裡本就破了的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粥湯撒了一地,“我,我……”
“衣服洗了這麼多天,還洗好嗎?我看你就是欠揍。”林秋風怒火中燒,氣得手都抖了。
“我送過去了呀。”林晚娘縮了縮肩膀,露出來的手,上面全是凍瘡和裂口。
林晚娘不是愛長凍瘡的體質,那她爲什麼長了呢。
因爲男人那一大家子的衣服全都拿來給她洗!就這還不算,什麼牀單被套沙發墊,拆開了都要女人洗。
那家人真可以的啊,這麼冷的天,搞那麼多棉襖棉褲過來,女人的手都生凍瘡爛了,他們也真幹得出來。
唐檸氣啊,那天林晚娘讓她去送衣服,她去了,不過不是送衣服,而是把衣服給賣了,都是上好的布料,上好的棉花,看起來還嶄新嶄新的,所以她賣了個好價錢。
林秋風那個小家,真的太噁心人了,太壞了。
他們的衣服破了舊了過時了,寧願給路邊的小乞丐,也不願給可憐的母子倆。
而且冬天的棉襖,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是不能經常洗的,洗多了,棉花會跑,會結團,那樣就不暖和了,感情不是花自己錢買的,就不心疼哦。
林秋風眼尖,看見了散落在地上的包子。
“你們居然還買包子吃。”
包子掉在了地上,皮已經髒了。
林秋風拿起包子,掰開來一看,包子裡面菜多肉少,但這也是有肉的包子!
“好你個林晚娘,我看你是皮太厚了。”林秋風四處找竹條,結果卻發現那玩意不見了。
“這包子是阮阮去包子鋪幫忙,老闆娘給的,我們沒花錢買。”林晚娘打起精神辯解了兩句。
確實這兩天天還沒亮,唐檸就厚着臉皮去附近的一家包子鋪幫忙了。
她幫着做了很多包子,還把他們那個一直髒兮兮的包子鋪打掃的乾乾淨淨的,賣包子的老闆娘給了她兩個包子。
她手上有錢,但不能花,爲了讓林晚娘吃點好的,她只能出此下策。
五官不錯,但她一直要幹活終日忙碌,於是皮膚又黑又糙,看起來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底層女人。
養好了,肯定不難看。
在委託者的記憶裡,小時候的母親,模樣其實是很標緻的。
“好啊,你竟然學會了頂嘴,看我怎麼教訓你。”林秋風氣得嘴巴都歪了,拿眼睛狠狠剜了她們一眼,然後指了一下林晚娘,“你把衣服脫了,到房裡趴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見女人不爲所動,他一把將她扯了出來壓在牀上,扯掉了自己的皮帶。
“不要,孩子,有孩子。”女人發出了低低的抽泣聲。
他喜歡女人的尖叫求饒聲,有時候他的凌虐爲的就是聽到這低等的生物恐懼的嚎叫。
而女人的掙扎正合他意。
“呵呵。”
這聲帶有輕蔑意味的笑徹底激怒了男子,他將脣抿成一條直線,瞪大了眼睛,眸中燃燒着都是怒火,豎着眉擡手就想要教訓唐檸。
他根本沒把唐檸放在眼裡,他是個大男人,還能被個小女人怎麼着不成?
“你個小畜生,老子一天不收拾你,沒替你鬆鬆筋骨,骨頭開始癢癢了,是吧。”男人嘴裡不乾不淨,皮帶甩得虎虎生威。
這一皮帶要是甩到唐檸臉上,怕是她得失去好幾顆潔白的小牙齒。
可她怎麼會乖乖站着捱打呢?
從她來的第一天!看到女人和自己身上的那些傷!還有那堆積如山的衣服!她這口氣就在憋着了!
他一想到皮帶打到肉上的聲音就興奮,誰知眼前嬌小的女孩竟然躲開了他的皮帶,隨後林秋風只覺膝蓋骨一疼,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他疼得頭皮發麻,她,她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
唐檸輕輕鬆鬆奪過了皮帶。
她拿着皮帶對着男人的臉就是空甩。男人咬牙正準備接受疼痛時,卻見抽過來的鞭子陡然從他耳側抽下,他耳邊的肌膚都能感受到那凜冽的力道。
“啪!”的一聲巨響,嚇得他連連後退好幾步,雙腿開始發軟,指着林晚娘嘴裡直喊着,“你愣着幹什麼,趕緊把這個不孝女給我綁起來,然後把她的衣服給老子扒了。女兒竟然敢打老子,這要是放在十年前,可是要被亂棍打死的。”
“她,她已經是姑娘家了,不能……”林晚娘哀求着說。
看着女人柔弱的模樣,林秋風的氣焰一下子就囂張了起來,立刻頤指氣使地甩丈夫的臉色,瘸着一條腿,就拿另外一條腿去踢女人小腿,“我說能就能,還姑娘家,這就是個小孽畜,一隻畜生,你還要管她是男是女……”
他話未說完,就見前方的唐檸驟然逼近,一雙鷹般的眼睛直刺入他的心底,讓他心底一顫,嘴邊的話語也被唐檸一巴掌打斷!
還一會兒從那種攝人的目光中回過神來,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頰側有火辣辣的疼,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舔到了一嘴的腥甜味,他張口就罵,“啊啊啊……小賤人,你簡直就是找死……快快把這個……賤種……”
嘴這麼髒,說白了就是打的少了。
“啪……啪……啪……”
連續十幾下皮帶抽到肉的聲響,男人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唐檸活動了下脖子,拳頭攥得噼裡啪啦響。
“快點把門關上。”唐檸眼神示意林晚娘。
女人愣了一下,趕緊把門拴上了。
“我看你倒是挺欠收拾的,打人很爽是吧,打人很有成就感是吧,看着比自己弱小的人蜷縮在地上,哭着求饒,心裡一定很好高興。但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打的人,該有多疼!今天我讓你嚐嚐被打的滋味,這男人打女人算什麼本事。”
唐檸拿起皮帶朝他身上沒頭沒臉地抽,男人可沒受過這樣的罪,他打林晚娘林阮阮母女的時候只覺得很快意,如今這皮帶抽到了自己身上,一下就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唐檸每一抽都相當的用力,男人別說還手,招架都難,在地上怎麼躲也躲不過,就覺得身上的皮都快要被打掉下來了,這一鞭又一鞭的,疼得他直抽抽,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
他叫得真的太響了,跟殺豬一樣。
唐檸把他紮紮實實地捆了起來,左手與左腳,右手與右腳,還用破毛巾,堵住了男人的嘴巴。
男人痛得在地上打滾,額頭泛出黃豆粒大小的冷汗,渾身都在哆嗦,但嘴巴被捂住了,所以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這麼疼,唐檸卻沒有停,甚至越打越興奮。
不知道因爲這具身體裡還殘留着委託者強烈的情感意識,唐檸能感覺到,當她這巴掌落下後,內心裡產生了復仇的快感。
那種想要手下不停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願望太強烈了,以至於她能分辨出來那不是自己的想法。
唐檸深呼吸再深呼吸,把心底的那股戾氣給壓了下去,停住了手。
然後拿出了她自己的包包,從中取出一片毛皮,展開一看,裡頭是大小不一的銀針。
這種東西她就堂而皇之地方在包裡,因爲她知道不會有人來翻看——誰在乎一個柔弱無助的少女包包裡放着什麼東西呢。
本來是想用針扎小人,現在,便宜老爸,提供了更好的道具,一根皮帶。
不過這針嚇唬人,應該挺好用的。
“我想把針一根根紮在你身上,這樣肯定會很疼的,所以呢,我不能讓你發出聲音,林先生你應該可以諒解的吧?”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柔美動人,但落在了男人眼裡,就是惡魔轉世。
男人太恐懼,情緒太激動,嗚嗚了幾聲後,他直接暈厥了過去。
面前的女人笑容詭譎,白日裡溫柔的杏眼此刻滿是森冷寒氣。
林晚娘都有點不敢認了,“你,你還是我閨女嗎?”她下意識放輕了聲音,手指頭絞在了一起。
“我當然是孃的孩子,如假包換不信,你看我背上的胎記。今天我是忍無可忍。他這是要打死我們呀,與其被打死,我還不如和他拼了,拼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他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人看。”唐檸發揮了滿分演技,哭得那叫一個柔柔弱弱嬌嬌怯怯,和剛剛的樣子,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唐檸淚流滿面,抱住了女人的腰,“大夫說了,你的腿要是再被打兩下,以後就不能走路了。他是肯定不會給你治病的。我不想你死,這個世界上,我就娘一個親人,娘死了,我也不活了。上次我去送衣服的時候,聽見他說因爲我不懂事,所以要把我給賣了。我明明把衣服送過去了,他卻說沒有,我好害怕啊!”
“那我們怎麼辦?”林晚娘顫抖着張口。
“拿水潑醒他。”唐檸厭惡地看了一眼,覺得多看一眼都辣眼睛,“我想辦法處理這件事。”
“他到底是你爹呀。”
唐檸口氣涼薄地反問,“有幾個爹媽能把親女兒往死裡打?他天天說我是小畜生,他有拿我當人看嗎?有這樣的爹不如沒有呢,我真怕有一天我們母女倆被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給打死了。而且我們有哪裡對不起他,每個月賺的錢都給他拿走了不說,還給他老婆孩子洗衣服,有這麼糟蹋人的嗎?他有今天的好日子,全靠吸我們的血,吃我們的肉,他那個爛筆頭,根本寫不出好文章,稿費一年到頭,加在一起,恐怕都沒十個大洋。”
唐檸上前一桶水潑了過去。水花四濺中男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渾身的肌肉還在下意識地抽搐。
他垂着腦袋,鮮血混合着冰水順着他的下巴往下落。
寒冬臘月的,身上又冷又痛,看着眼前人,感覺像做夢一樣。
唐檸全程做冷漠臉,看得他直哆嗦,老大個男人這一刻就像變成七八歲的小男孩似的。
“不能殺人。”
她伸出手握着唐檸的手,另一隻手在唐檸的手背上拍了拍,唐檸想抽回手,但是被她握住了,一個瘦弱的女人有這麼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