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難爲 165 破曉
清湖遊的第二天,衛嫦原本還想和曲盈然私下再聊聊的。
昨日午後發生在畫舫裡的小插曲,她還沒機會問盈然最後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呢。
只因,她被闕聿宸拉着於畫舫外度過溫馨的午後、回到畫舫時,盈然正和睡飽了精神勁十足的小傢伙玩,祝辛安卻在船頭找船工問晚上的菜色。
且從兩人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事態的發展究竟是惡化了還是緩解了。
可礙於兩個大男人在場,她又不好問盈然什麼,本想次日還要再聚,到時再找機會問她好了。
結果倒好,次日一早,她還在牀上和周公依依不捨呢,和往日一樣早起抱着兒子下樓溜達順帶喂兒子喝米粥湯的闕聿宸,回房時帶來了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祝家大爺大清早已經帶着他的小嬌妻回逐鹿城了。
與此同時,還給他們一家三口留下了一輛外觀低調、內飾精貴舒適的馬車,外配馬車伕一名、丫鬟兩個。
對此,闕聿宸留下了馬車——爲了讓妻兒一路上坐得舒適些;將車伕和丫鬟退回了珍寶堂——出於安全和方便上的考慮,不想用不知底線的人。
闕聿宸看出小妻子這幾日有些魂不守舍,許是還記掛着閨中密友的事,遂儘量帶她出門遊玩,以期轉移她的注意力。
從初十到元宵,期間除了有兩日天氣陰沉、冷風颯颯,一家三口沒出門,在客棧的房裡,他和兒子在牀上完,而她就在圓桌旁裁布縫衣。其餘幾日,都是在外逛街、賞景。
闕聿宸還記得她喜歡散燈花,早在正月初十那日,就讓客棧小二提來了各色各樣、材質不同的燈花盞,讓她挑自己喜歡的。
衛嫦真叫哭笑不得。
之所以跟着民俗潮流“散燈花”,除了覺得這項民俗活動挺新鮮外,主要是因穿越一事,讓她對原本視爲“迷信”一事的神明祭祀。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尊崇。
至於燈花什麼材質、什麼花樣,說實話,她還真沒計較那麼多,卻沒想到他會在提前那麼多天就命人制作了花色豐富的燈花盞來供她挑選。
他這是在寵她,以他的方式。
雖然感覺笨笨拙拙的,可沒來由得讓她窩心。
除了這一點。衛嫦還發現他其實很容易臉紅。
許是在他臉紅的時候,因其臉上的皮膚較之身體膚色要黑一些,不易被人察覺。
而往往那個時候。她也因羞澀什麼的,常常避開他的視線,因而,極少能欣賞到他臉紅的模樣。印象裡,也就兩人成婚沒多久、在他離府赴北關之前有幸見過一兩次。
不過,這一次,在燈花送來時,她驚訝又開心地回望他時,清楚地看到了升騰於他耳根處的微紅。
而在那之後,她開始暗中觀察他。偷偷打量他,特別是在他做了讓她窩心又歡喜的事後。紅暈總會在他耳根浮現,雖然停駐的時間並不長,卻也足夠讓她瞧清了。
打那之後,她就不再質疑他對自己的感情了。
試想,能讓一個平素寡言少語、清冷淡漠的男人,在你跟前卻日益多話又容易臉紅。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表明他對你的在意呢?
她相信自己在他心裡也必定有着不輕的份量,纔會讓他有這樣的轉變。
而至於這份量,在隨着時間的流逝後,究竟會是越來越重呢?還是逐漸變輕、從此不再有她?她想,取決的關鍵因素,已經不是他,而是她。
他對她的好,已經顯而易見,且日益增多。那麼接下來,就該換她對他好了……
……
“好美…”
正月十六的清晨,她破天荒地在日出之前醒來,披衣站在窗前,遠眺着江面盡頭那抹破空而出的絢爛。
“確實很美。”闕聿宸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雙臂圈上她的腰,攬她靠在自己胸上,下巴抵着她馨香的發頂,和她一起欣賞黎江的初春日出。
衛嫦被他嚇了一跳,沒想到他也醒得這麼早,“吵醒你了嗎?”
“不是。”他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畔,“我一向都是這個時辰醒來,倒是你,今兒怎麼醒這麼早?”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生物鐘提前了吧。她把玩着他交疊在自己腹上的大掌,望着初升的旭日,冉冉從江邊升起,“不過運氣很好哦,看到了日出。”
悅祥客棧的地理位置很好,面北的大門臨街,向南的房間能看到江景。換在現代,這就是一座妥妥的五星標準江景大飯店。
“破曉,你覺得怎樣?”他沒接她的話,反而沒頭沒尾問她一句。
她不解地回頭,眨眨修長的睫毛,閃着好奇的眸子看他。
“我是說佑佑的大名,破曉,破空曉日。”未明說的含義,還有衝破黑暗、迎來光明之意。而她和孩子,便是這幕黑暗中專屬他的光明。
我還黎明咧!衛嫦暗翻白眼。
“我以爲你會更傾向破關、破陣呢!”同是破字,破關、破陣應該更符合曾爲大將軍的他的口味吧?多麼大氣又殺氣啊!
孰料,脫口而出的打趣,竟被某人珍而重之地點頭納下了:“唔,這兩個名字也挺好,就留給佑佑的弟弟們吧。”
啊咧?
她這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背嗎?還弟弟們!就不能是妹妹嗎?誰說她還要生一二三四五的?真拿她當母豬嗎?
就這樣,佑佑童鞋的大名——闕破曉,被他那對閒來無事趴窗口觀日出的父母一言敲定了。
解決了兒子的大名,(唔,衛嫦事後想過了,若是小傢伙長大後抱怨他的大名,她就推說是他老爹的主意,反之若是小傢伙對此表示滿意,那當然還有她這個做孃的一份功勞),一家三口在正月十六的晌午,迎着暖煦的陽光,啓程渡江了。
不過馬車的渡口和乘客的渡口不是同一個,闕聿宸需要先去車馬渡口辦妥託運手續,然後再和妻兒一起乘坐渡船過江。
於是,一家三口先來到了車馬渡口外,衛嫦抱着兒子在闕聿宸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馬車,剛站定,就看到前方不遠處齊刷刷出現一隊人馬,乍一看,有點像等候長官臨檢的士兵。
“聿宸,你看,這裡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該不會碰到了哪家貴人出巡吧?”
看那些坐在馬上的人,雖個個身着普通常服,既沒佩劍、也沒背刀,可她就是感覺不像尋常人家的護院、家丁。
闕聿宸迎着她的視線擡頭望去,這一看,讓他吃了一驚。
“將軍!”
騎在最前面的青焰,在闕聿宸的視線掃去的同時也發現了他們一家三口,不顧馬匹還在踱步行進中,直接提氣縱身,幾個起落後,穩穩來到闕聿宸跟前,單膝下跪,低頭道:“青焰拜見將軍!”
闕聿宸無奈地嘆氣:“我早已不是將軍了。”
“主子!”
“爺!”
“老大!”
緊隨青焰之後,餘下的二十來人,也都紛紛跳下馬背,飛奔到闕聿宸跟前,恰巧聽到闕聿宸的話,不約而同地喚出了不同稱謂。
衛嫦這時也會過了意,這些人,恐怕就是那日被她救出桃谷後、在關山客棧門口放下的闕家軍了。
“不如,找個地方坐下說話吧。”注意到四周投來的好奇目光越來越多,怕引來更多人的注意,從而傳到有心人的耳裡,衛嫦扯扯闕聿宸的袖袍,柔聲提議。
“嗯。”闕聿宸也正有這個打算。遂讓青焰他們去安頓車馬,自己則帶着妻兒先入了附近的茶樓。
問掌櫃要了間二樓面江的大包廂,足以容納三四十人同時圍坐飲茶。
小二剛把闕聿宸吩咐的茶水、點心奉上,青焰一行人也踩着樓梯快速上來了,好似怕耽擱久了,他們一家三口會離開似的。
“這是我的內人和孩子。”闕聿宸待他們進了包廂,讓他們各自找位就座,然後沒等紫騰等人發問,率先向他們介紹了衛嫦母子的身份。
“見過夫人和少爺!”青焰等人齊刷刷起立,向衛嫦行了個躬身大禮。
衛嫦差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場面也太壯觀了,二十幾號人,還都是人高馬大、魁梧壯碩的壯年男子,異口同聲的問候,幾乎能震翻天花板。
偏偏懷裡的兒子人小膽大,還以爲人家逗他玩呢,手舞足蹈地“咯咯”大笑。
闕聿宸也好無奈:“只是向你們做個介紹,沒必要行此大禮。”主要是太大聲了,生怕外頭聽不見哪!
沒錯沒錯!衛嫦忙跟着他的話點頭。
“再者,我已被革職,你們應該也有新將領接班了……”
“主子,我們幾個,可沒打算受兵部管轄。”開口的是紫騰。
闕聿宸點點頭,鐵鷹十二騎,是他的人,如今,赤鷹六人護送母親南下,餘下六人,逃過了桃谷一劫,他卻打算放他們自由:“你們可以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十二騎並非他闕府的僕役,沒有賣身契一說,只是曾得過他的幫助,此後一直留在他身邊輔佐。而今,他自己都還沒想好往後的路怎麼走,他們幾個,自是不想耽擱他們的發展。
“我們選擇追隨主子!”
青焰爲首,六名年輕的鐵鷹騎將士,單膝下跪,喊出心中的意願。
“我們也追隨老大!”闕家軍的成員也不甘落後,相繼跪下,舉掌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