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換親
“會不會是聽錯了?這麼大的事,你娘不可能瞞着你。”
抹了藥膏,手背上的紅好似淡了不少,衛嫦這才鬆了口氣。
“我娘能有什麼法子?老太太一心想做的事,誰能阻止得了?”
這個時候,也不叫祖母了,直接一口一聲“老太太”。
說完,曲盈然神情哀怨地垮了垮肩,頭一歪,擱在了衛嫦的肩上。
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衛嫦從未見過,不由感到心疼,往日的曲盈然,向來都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呀。
“別這樣,振作點!”
衛嫦輕輕推了推她。
雖然心裡對她要嫁人的事,好奇得不得了,可見她的狀態如此低迷,也就沒催着問,她想說了自然會說。
於是,見丫鬟重新又泡了一壺花茶端進來,順帶還送來一茶盤的點心果子,遂勸着道:“來,嚐嚐樑嬤嬤新做的酥餅,看到沒?上頭還有蜜紅豆呢!我保證味道很好,來嘛!咱們邊吃邊聊。”
衛嫦親自替她斟了一杯今年新曬的茉莉花茶,又拿起其中一碟類似蜜豆曲奇餅樣的新穎點心,遞到曲盈然跟前。
“我哪有心情吃啊!二哥下旬就要娶祝家九妹了,你也是知道的,可你肯定想不到,二哥娶親當天,也是我嫁人之日,你說他們過不過分?竟私下做主,要將我嫁去祝家換親!”
曲盈然出離憤怒地攥了攥拳,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生怕傷到身邊坐着的大肚婆。
“換……換親?”
衛嫦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究竟打哪兒聽來的消息?確定是在說你嗎?”
雖說曲家子嗣豐沛,可也不至於把僅有的幾個女兒當無謂吧。
何況,換親這種事,據她所知,也就一些家境困難、無錢下聘的人家實在沒辦法了纔會做的事。可曲家,曲老太爺身爲當朝太傅。底下幾個兒子,多少也有官職加身,沒道理會拿自個兒的閨女去換親呀!
“呵!哪兒聽來的?老太太親口說的會有假嗎?還是揹着我、瞞着我,偷偷摸摸進行的事!”曲盈然一口飲盡了杯中微涼的茶水,“啪”地將杯子一放。
“如果是真的……可是沒道理呀!曲老夫人不是挺愛面子的嗎?爲何要做這種事?”衛嫦搖了搖頭,怎麼也想不通。
“哼!這還不好猜!我一聽就明白了,還不是爲了二哥!”
“你的意思是,是祝家逼你家這麼做的?”
“倒也不至於,不過,爲了促成二哥這樁婚事。一拍即合就是了!”
曲盈然說完,撇撇嘴,隨即撈了塊蜜豆曲奇塞入嘴裡用力地嚼着,像是嚼的並非酥餅,而是某人,嘴裡氣憤又囫圇地道:“老太太要面子沒錯,可在她看來,祝辛安肯娶我,還是我的福氣了……寧歌。你說,我真有他們說的那麼不堪嗎?說得好像二哥要是娶不到祝家九妹,我就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似的!啊呸!誰稀罕啊!誰稀罕誰嫁去啊……”
曲盈然徑自飲着茶、嚼着酥餅、嘮嘮叨叨地抱怨了一大通,衛嫦也總算從她的話裡理清了思路:原來她要嫁的是祝家大爺祝辛安。許是爲了促成曲家二爺的婚事。曲家主動把自個兒的女兒嫁與祝家。都說曲家的女人會生養,而祝家,目前最需要的,不就是子嗣嗎?
不過。撇開雙方是否情願不談,衛嫦倒是覺得這門親事若是真能成的話,也挺不錯。祝家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官家。祝家的女人,能幹的幾個,還操持着祝家的產業,盈然要是嫁過去的話,不至於處處受束,說不定,那樣的生活,才更適合她……
只是,衛嫦微微蹙起秀眉,擡眼看向曲盈然:“你如此排斥這樁親事,是不是,與你師父有關?”
“怎麼可能啦!”聽她這麼一說,曲盈然當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左看右看,確認丫鬟婆子都退到了門外,壓低嗓音湊到衛嫦跟前,咬着牙道:“你可別亂說!師父他……可是有喜歡的人了!”
“這和你師父有沒有喜歡的人有什麼關係?”衛嫦翻了個白眼,伸出食指虛點着曲六姑娘的胸,沒好氣地問:“我問的是你,你捫心自問:難道不是因爲心裡藏着你師父,所以才死活不肯接受要嫁的人是祝辛安嗎?”
“喂!”曲盈然急得雙頰脹紅,撥開衛嫦的食指,氣呼呼地鼓起雙頰,低吼道:“季寧歌!拜託你別動不動就拿我師父說事成不?我承認我……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師父有喜歡的人了,你別再拿我和他說事了。不然,不然我……”
“不然要和我絕交嗎?”
衛嫦斜睨着她,眼底含着打趣的笑意,心下卻嘆息不止:這丫頭,只要這個心結不除,就永遠無法敞開心胸去接受他人,哪怕後面的人比她師父更好更適合她,也未必有機會進駐她的心房。
曲盈然一時語噎,絕交?和季寧歌?她可沒想過,遂悻悻地坐回位子,別開頭,粗着聲音道:“我可沒這麼說。”
“我也是玩笑話,你別當真就好。”衛嫦拉過她的手,沉吟了片刻,認真地道:“其實,我倒是覺得這樁親事於你而言,未必不好。”
“季寧歌!”曲盈然又要跳腳了。
衛嫦沒好氣地拉住她,“冷靜點!聽我把話說完!”
“你都幫着那幫傢伙了,我哪裡還能冷靜得下來!”
曲盈然紅着耳脖子,既想掙開衛嫦的手,又怕傷到她,羞惱交織,也只能從語氣上加強聲勢。
“我沒幫他們,我是站在你的立場,替你在客觀分析。你想啊,你不可能永遠不嫁人對不對?就算你樂意,你家老太太會同意?別怪我說話難聽,在我看來,你和曲盈玉,在老太太心裡,無非就是個拉攏同陣營政客的棋子,否則,也不會問都不問你,就把你嫁去祝家了。此是其一。再者,如果要嫁人,嫁到祝家,對你來說,比嫁入官門來得好,這一點,不消我說,你也能理解的吧?”
聽衛嫦說完,曲盈然耷拉着腦袋半天沒吭聲。
衛嫦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手背:“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對偷聽到這個消息,生氣歸生氣,怕也已想通其間的彎彎繞繞了吧?否則,絕不止是來我這裡發幾句牢騷這麼簡單了。你氣的,不是嫁人這件事,而是他們瞞着你、事先不知會你,以至於讓你覺得自己和被賣了沒什麼區別……”
“幹嘛非要點得這麼清……”
曲盈然訕訕地擡頭,鼓着腮幫子瞪了衛嫦一眼,“我除了氣他們的隱瞞,還氣他們的態度。在他們心裡,好似我曲盈然離了他們的排布,就沒人要似的……”
“那你有人要了嗎?”衛嫦不怕死地逗問。
“季-寧-歌!”
曲盈然橫眉豎目,咬牙切齒:“別以爲你懷着孩子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了!你記着!等你生完孩子,看我不好好拾掇你!”
“我好怕喲!”衛嫦佯裝害怕地瑟縮了一下,繼而忍不住哈哈大笑。
曲盈然翻了個白眼,來之前滿心的怨氣,經衛嫦這一鬧,倒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衛嫦好不容易止住笑,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正色道:“話又說回來,我還真怕你突然翹家出走咧。”
“咦?”曲盈然輕訝了一聲:“這倒是個好主意啊!我怎麼事先沒想到?”
“別裝的和真的一樣。”衛嫦沒好氣地睥她一眼:“你若真想逃,這會兒也不會坐在我這兒喝茶了。”
曲盈然看似沒心沒肺,對她在乎的人,卻是撲心撲肝地好。
她二哥曲舜轅在外頭名聲惡臭,對她卻好得沒話說。所以,哪怕她再厭惡被家人設計的這樁婚事,爲了她二哥,也會硬着頭皮嫁去祝家的。之前滿腹的牢騷,也就純粹只是牢騷而已。
衛嫦擔心的只是,這丫頭心裡若始終放不下她師父,到頭來,苦的不止她自己,還有另一伴。希望她方纔的話是真的,對她師父的那段初戀情結,已隨着她師孃的出現,徹底地放下了……
……
“……這個月下旬,逐鹿城裡將同時舉行兩樁大喜事:一是曲家二爺要迎娶祝家九妹過門了;二是,我閨中的好友盈然,將嫁與祝家大爺,也就是你的好友祝辛安。只是,對於這樁婚事,身爲當事人,盈然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不知你那好友,是否也一樣?……”
衛嫦持着細毫筆,在宣紙上工工整整地寫着,不時停下來,望着窗外飄搖的秋葉沉思。
直至在信箋末尾落下自己的閨名,她收了筆,擱上筆架,然後對着信紙輕輕吹了吹,待墨跡幹了,才小心翼翼地對摺再對摺,裝入信封,並拿粗一號的狼毫筆在信封上標上了寫信的日期,隨後收入抽屜。
書桌的抽屜裡,已經躺着三封類似的既像信又像日記的家書,都是這幾日來她所記錄的點點滴滴,不似上封家書那般瑣碎,卻摻雜着她的心情。
潛意識裡,她希望藉着這些家書,能讓他對她再多些瞭解,不是對季寧歌,而是對她——衛嫦,真正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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