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求籤
闕老夫人看出衛嫦的納悶,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莞爾道:“這有什麼好不理解的?和什麼人相處,自然說什麼話。你道娘真的和曲老夫人交情頗深?傻丫頭!那不過是顧着各家的顏面,明面上的客套罷了。論起輩分來,曲家老太太,足高我一輩呢!”
說到這裡,闕老夫人頓了頓,轉頭看向衛嫦,眼底透着笑意,接着道:“說起來,我這輩子,唯一算得上閨中好友的,唯你娘一個。只可惜,彼此先後嫁人,到夫家後,也鮮少往來,倒是怎麼也沒想到,她的閨女,竟會成爲我的媳婦……”
“娘——”
“怎麼?這麼說說也害羞呀?”
見媳婦被自己說到耳根泛紅,闕老夫人笑意盈眼,回頭瞥了眼默不作聲跟在她們身後的兒子,繼續逗起媳婦:“娘可是聽說,昨兒在膳廳……”
“娘!”闕聿宸適時打斷了闕老夫人意有所指的調侃,淡淡地提醒:“娘現在可是在菩薩腳下。”
死小孩!
闕老夫人心下咒罵了兒子一句,表面上無辜地眨眨眼,佯裝不解地問:“那又怎樣啦?娘有說什麼嗎?噢——昨兒你們在膳廳,喝酒了是嗎?不打緊不打緊,只要今個兒出門前沒喝,菩薩就不會怪罪!是不是呀?歌兒?”
闕老夫人說着,笑吟吟地轉頭看向衛嫦:“昨兒的梅子酒味道怎樣?”
“噗……咳咳咳咳——”
衛嫦被自己口水嗆到,一陣猛咳,微微泛紅的臉頰瞬間通紅。
“娘!”
闕聿宸豈會聽不出母親話裡的調侃,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扶住衛嫦,替她順起背:“小心些,別咳得太猛!”
闕老夫人也沒想到媳婦的反應這麼大,忙接道:“對對對!別咳得太猛!都怪娘!沒事問梅子酒的味道幹啥!沒得讓媳婦受罪,來來來,坐會兒坐會兒。”
闕老夫人讓珊瑚將羅帕鋪在附近一顆大石墩上。示意兒子將媳婦扶到那裡坐會兒。
“我……咳……我沒事啦。”
衛嫦總算停下了咳嗽,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就算婆婆真是故意拿昨日的事來打趣她,又有什麼關係?她索性裝無知直接回答梅子酒的味道不就好了嘛!
“對不起,讓娘擔心了!”
這麼一想,她伸出手,握住闕老夫人的手,“媳婦只是不小心嗆到了,不礙事,不需要坐着休息。沒得浪費時間。”
“真無礙?”闕老夫人擔心地上下打量她。
“真無礙!”衛嫦柔笑着搖搖頭。隨即挽起闕老夫人的胳膊。
闕聿宸見她們婆媳倆。竟就這麼相互攙扶着進殿拜菩薩去了,英挺的眉頭微微一挑,不是說是來給他祈願的嗎?合着他成多餘的了?
……
跪在觀音大士的腳下,衛嫦虔誠地敬了三炷香。跪拜的同時,心中默唸:
觀音菩薩在上,信女衛嫦,雖不知緣何會來到這裡嫁人生子,但既已是闕家的媳婦,自是希望闕家上下和樂安康。特別是,信女夫君闕聿宸,不日便要離家,率領將士駐守北關。以防金狼國吞噬我大同國土、保我大同子民生活平順,以故,信女在此求菩薩,保佑我夫君出門在外,遇難呈祥、逢凶化吉……
此時。闕聿宸就站在她的身後,垂着眼瞼,靜靜地看着她,看她跪在蒲團前,神情祥和又虔誠地向觀音大士磕頭祈願。臉上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放柔又放柔……
衛嫦祈完願,睜開了眼,仰頭望着面前這座金身塑體的觀音像,嘴裡呢喃道:“信女今日所求之事,當從今日起便積福還願,以候夫君他日平安歸來……”
說完,再一次拜了三拜。
“好了?”
闕聿宸見她拜完後似要起身,忙上前托住她日漸發沉的腰,扶她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可有哪裡不適?”
衛嫦哪裡想到他會站在自己身後,嚇了一跳,回過神,笑着說:“我哪有這麼脆弱啦。”
“還是小心點的好。這幾天,我看它似乎又大了不少。”
闕聿宸扶着她站穩,順勢瞥了一眼她的小腹,自從滿三個月後,她的肚子,似乎一日一個樣,就像吹氣似地,每日都在快速長大,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小半年,會不會太大了?
衛嫦哪裡猜得到他此刻的心理活動,還道他是在擔心自己跪太久了,忙安撫說:“我真沒事啦,你不要這麼緊張,慢慢大起來才正常嘛!要不然,我纔會擔心!對了,娘呢?”
“就在這兒呢!”
闕老夫人笑吟吟的嗓音從兩人背後傳來:“怎麼?眼裡都是宸兒,連老婆子這麼大個人都瞧不見了?”
衛嫦有種被她說中事實的心虛,紅着耳根不知該答什麼好。
“呵呵呵……”
闕老夫人被她小女兒的神情逗笑,末了,朝她招手道:“來來來,歌兒你懷着胎,福氣重,求的籤想必也吉利靈驗。”
說着,闕老夫人接過丫鬟遞上的籤筒,鄭重地交到了衛嫦手裡,順勢在她耳邊叮嚀了一句:“求個宸兒的出行。”
衛嫦自是依言照做,捧着籤筒,跪在觀音大士跟前,心裡默唸着想求的事,手裡規律地搖起籤筒。
沒一會兒,一支籤從籤筒裡掉了出來。
闕老夫人接過後,走到殿堂口的解籤處,將它交給了那裡的小沙彌。
小沙彌翻開籤書,照着籤號找出了相應的籤詩:
“見不見,也防人背面,遇不遇,到底無憑據。”
“這籤……”
闕老夫人蹙着眉,僅看字面,便感覺含着凶兆。可解籤的大師眼下又不在殿內。
“不如,老夫人先去禪房休息片刻,小僧這就去找師伯來給諸位解籤?”小沙彌合上籤書,擡頭對闕老夫人說。
“不必了!”
一旁的闕聿宸淡淡地制止了他,回頭對闕老夫人說:“娘,敬過香、祈過願就行了,這些,兒子從來都不信。天色不早了,還是回去吧,待久了,我怕歌兒身子吃不消。”
闕老夫人一聽媳婦恐怕累了,立刻打消了想留下等解籤大師的念頭,點頭道:“好好好,這就回去。歌兒身子要緊,身子要緊。這籤……下次來若是碰到大師,再求個解好了。”
說完,她讓身邊的丫鬟抄下了籤詩,親自收妥放入了荷包,心裡想着一等兒子啓程,就來找解籤大師細細解上一番,但願不是無解的下下籤。
衛嫦對籤詩也一知半解,但無論怎樣,抽到的這首,從字面上看,的確算不上大吉,特別是其中一句:也防背後,莫非是暗指會有小人在背後陰他?如果有,那會是誰呢?
胡思亂想間,她的視線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忙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容,以手爲扇,扇了扇因他的注視而略有發燙的臉頰:“瞧這六月的天氣,才下過雨,沒涼快多久,又熱起來了哦!”
闕聿宸一怔,繼而失笑,連轉移話題都是這麼的笨拙。
……
下到山腳的時候,很巧地又碰上了曲家一大家子女眷。
不無意外,衛嫦又接收到了來自曲盈玉的不友善目光。
暗聳了聳肩,選擇了無視。不過,她看着曲家那羣人的情形,怎麼感覺像是馬車壞了?
擡頭看看闕聿宸,見他目不斜視地徑自走到自家馬車旁,回頭催她:“上車。”
衛嫦也就沒再多想,乖乖地由他扶上了馬車。
那廂,曲老夫人見闕家三口下山,主動朝闕老夫人打了個招呼。
闕老夫人也回以一記微笑,可心裡擱着籤文的事,比來的時候多了份心事,也沒往深處想,見兒子扶完媳婦又過來扶她,遂朝曲老夫人點了點頭,上馬車走了。
“哼!表面看着挺好相與的,關鍵時刻,不也沒吱個聲救個急什麼的嘛……”
待闕府兩輛馬車隆隆地駛離香積寺山腳,曲盈玉嘟着小嘴,低聲抱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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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衆媳婦圍站中間的曲老夫人,眼底閃過一抹未名的精光。
想來,她還是低估了闕老夫人的精明,原想用這招,讓闕老夫人主動開口送她們回曲府,路上順道探探口風。然丫頭要嫁人了沒錯,可玉丫頭也早過及笄,目前卻還沒着落。聽說兵部侍郎喬尚書,尚未婚配,以曲家的名望和地位,想要與喬家結親,也不是沒可能,素聞喬尚書與闕大將軍私交甚好,不如,找闕家做個媒,和喬家攀個親……
哪知,如意算盤敲錯,人家闕老夫人壓根沒發現曲家一堆女眷此刻面臨的“困境”,徑自上馬車走了。
唉!曲老夫人深嘆了一口氣,錯過就錯過吧,情之一緣,有時也強求不得,遂朝衆人擺了擺手:“回吧!”
“祖母!”
曲盈玉不死心地低喚。如果真能嫁給喬世瀟,她做夢都要偷笑了。
“上車!回府!”
曲老夫人眉頭一揚,語氣強勢不少。
“是!”
衆人面面相覷後,依言上了馬車。
“駕——”
車伕馬鞭一揚,曲府這輛由八匹高頭大馬拉着的大車,徐徐駛離香積寺山腳,往曲府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