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
“娘,我不明白你爲什麼特意遣人前往京郊莊子,說我們會擇日帶上厚禮……”
剩下的話,湮沒在傅芷卉的脣旁,臉上那因爲匆忙奔跑而浮現的紅暈,也在瞬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慘白中泛着不祥青紫的顏色。
無它,只因,眼下,安國公夫人看向自己時那淡漠的眼神!
——如同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陌生人般,不論對方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都無法激起自己心底任何的情緒!
“……”兜頭潑下來的一桶冰水,將傅芷卉澆了個透心涼,在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侵襲下,竟讓她忍不住雙手環胸,身體蜷縮起來,以抵抗這般無處不在的冷意,那蠕動的嘴脣裡,除了牙齒咬合時發出來的“咯吱”聲,竟再沒能說出隻言片語!
屋子裡的氣氛,一陣詭異的靜謐。
衆多丫環婆子們,紛紛“眼觀鼻,鼻觀心”,保持着一種最最恭謹謙卑的姿態,就怕一不小心,成爲安國公夫人和傅芷卉這雙母女鬥法中的一條“池魚”。
“唉……”
安國公夫人悠悠一嘆,看向傅芷卉的目光,不復方纔的冷漠和疏離。
仿若,方纔那一幕,不過是傅芷卉的錯覺般。
放在平日裡,安國公夫人這聲輕嘆,並不會惹來多少人的注意,就連傅芷卉也不會多想。然而,眼下,在這安靜得連根針墜落到地上都能聽個真切的環境中,傅芷卉卻忍不住心裡一寒,陡然間生出一種“剩下的那隻靴子終於落地”的感覺來。
“卉兒,你是個聰明人。”
傅芷卉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身體顫抖不已,然而,卻依然未出聲。
“我能爲你做的,僅此而已。”
安國公夫人微微偏頭,移開視線,不願意再看到傅芷卉身上浮現的荒涼神情。
到底是十月懷胎,精心養育長大的閨女,哪是說放棄,就能輕易放棄的呢?
除非,迫不得已!
……
傅芷卉不太明白,自己竟然是怎麼離開正院的。
只是,待到她回過神來時,卻發現屋子裡已是一片昏暗。
久久的沉默後,傅芷卉突然出聲:“竟然……就這樣,坐了三個時辰?”
乾澀暗啞的聲音,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竟猶如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終於尋到仇人時那般,讓人忍不住膽寒!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笑到最後的人,纔是最終的勝利者!”
……
京郊莊子
倚在軟塌裡,隨意地翻看着書籍的傅佩瑤,聽到這兒時,不由得眉頭微蹙,擡頭看向那飄浮在半空中“星寶界面”,心裡那曾浮現的不祥預感也變得越發地強烈起來。
“白楓,夢表妹那兒,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嗎?”
“縣主,自前幾日清醒過來後,表姑娘一直臥牀靜養……”
白楓一五一十地回答道,雖然不太明白自佟涵夢醒過來後,傅佩瑤每天都會如此慣例地詢問兩三次,卻只在最開始親自探望過佟涵夢,後面就不曾再去過,但,本着“主子的心思,不要擅自揣摩,更不能憑藉主子的信任和依重,而生出干預主子行事”的念頭,故,這樣的疑惑不解纔剛剛冒頭,白楓就毫不猶豫地掐滅了。
……
其實,別說傅佩瑤了,就連奶大佟涵夢,從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將佟涵夢當成自己嫡親閨女來照顧親近,對佟涵夢性情的揣摩雖談不上十分,卻也擁有七八分把握的許嬤嬤,也都處於一種茫然懵逼的狀態中。
這日,許嬤嬤在親自服侍着佟涵夢用完一碗調養身體的藥湯後,就一臉遲疑地問道:“小姐,可要老奴做些什麼安排?”
這裡的“安排”,當然是針對打着“來京郊莊子探望佟涵夢,以彰顯自己親厚良善”的旗號,實則一爲炫耀,二爲刺激佟涵夢,三爲間接算計淮南王妃的安國公夫人和傅芷卉母女倆!
“奶孃,如今,我不過是別人手裡一塊‘食之無用,棄之可惜’的雞肋……”
佟涵夢搖搖頭,串串晶瑩的淚水,順着那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頰上滑落,再襯着她那一身的哀慟絕望悲愴氣息,任誰見了,都會心生不忍和憐憫來。
可惜,這些人中,並不包括傅佩瑤!
不僅僅因爲傅佩瑤知曉佟涵夢來歷,比任何人都明白佟涵夢這樣一個僥倖獲得“穿越”又“重生”機緣的姑娘,從某方面來說,也算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般,生命力和抗爭力都比普通人強上數倍。
更多的,卻是因爲這段時間裡,傅佩瑤心裡那一直縈繞不去的不祥預感!
故,眼下,特意將“星寶界面”放大幾倍的傅佩瑤,就看見佟涵夢拽着許嬤嬤的胳膊,藉着那寬大衣袖的遮掩,飛快地將手裡一團紙塞到許嬤嬤手裡!
顯然,在“赴錦榮候府的宴會,卻慘遭無數人聯手算計”這件事後,佟涵夢已經有些“草木皆兵”來!
即便,眼下,身處隸屬於長公主名下,早早就被長公主打理得猶如鐵桶一般,連只蒼蠅都沒辦法飛進來的京郊莊子裡,也不例外。
……
“咚咚咚!”
傅佩瑤手指微屈,輕輕叩擊桌面,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忽而緊蹙,忽而舒展開來,面容也不停變幻,不復平日讓人誇讚的“遇事冷靜鎮定,從容不迫”。
很快,那略有些慌亂的聲音,就變得整齊起來。
顯然,在這一刻,傅佩瑤已經做了某個決定。
……
說實話,如今的佟涵夢,還真猶如那被拔了毒囊的美女蛇一般,瞧着很是邪惡陰森,然而,卻並沒有多大殺傷力。
然而,佟涵夢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就連“人老成精”的許嬤嬤,雖也曾疑惑自己遣人送信的事情太過順利,順利得讓人有些不敢相信,但,基於多年來佟涵夢“算無遺策”,配合那略有些詭異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路順風順水,心想事成般的逆天好運,故,這抹疑惑纔剛剛冒頭,就被她拋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