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
“說吧,你還隱瞞了什麼?”
自淮南王妃和佟涵夢母女倆離開後,安國公夫人就一直靜默不語。而,傅芷卉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
直到,此刻,最後一抹亮光,也被天邊的烏雲給湮沒後。
安國公夫人才啞着嗓子,問出了一直縈繞在胸腹間的這個問題。
“娘。”傅芷卉舔了舔乾澀的脣瓣,壓下起身,爲自己沏杯茶水的慾望,苦笑道:“我還能瞞你什麼呢?我又能瞞你什麼呢?”
頭一句的意思,就是她連傾慕四皇子這件事,都早早就告知了安國公夫人,那麼,其它的事情,又有何隱瞞的必要呢?
而,第二句,則隱諱地提及這偌大的安國公府,安國公夫人才是權力最大的當家主母,傅芷卉想要瞞過安國公夫人的“法眼”,私下裡做些小動作?那還真不吝於癡人說夢。
若是以往,傅芷卉這樣一番近似於控訴的剖心之詞,定能說服安國公夫人,然而,今日嘛?每每在安國公夫人想要將此事揭過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淮南王妃和佟涵夢母女倆離開時,嘴裡有意無意地提到的“桃花糕”……
“桃花糕?!”
不得不說,哪怕,傅芷卉“重生”而來,但,單論心智謀略,卻還真不如安國公夫人,或者,這,就是所謂“書香門弟”之家嫡長女,和勳貴家嫡長女教養的最大區別!
故,在聽到安國公夫人仿若無意中呢喃出來的“桃花糕”這三個字時,傅芷卉就不由自主地擡起頭,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雖然,很快,傅芷卉就掩脣不語,然而,臉上那抹惶恐不安,卻依然讓安國公夫人立刻就明白了淮南王妃和佟涵夢母女倆離開之前埋下的這枚炸彈,眼下,終於被引爆了!
“倘若,我未記錯的話,這桃花糕,正是迎客來大酒樓曾推出過的一道糕點。”安國公夫人眼也不眨地看着傅芷卉,慢慢地問道:“今日,你就是爲此事而欲出門吧?”
“是。”傅芷卉飛快地擡頭,看了眼安國公夫人,只覺得往日裡瞧着很是和善的安國公夫人,今日竟給人一種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般凶神惡煞,不敢招惹的感覺,只能懾嚅着將自己得到“桃花糕”方子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卉兒,你向來是個聰明的。”安國公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臉上的神情在嫋嫋的茶煙中看不太真切,唯有那不帶多餘情緒,清清冷冷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到了傅芷卉的耳裡。
“我一直以爲,整個傅家所有的姑娘加起來,都不如你一根小指頭。”
說到這兒時,安國公夫人放下茶杯。雖然動作極輕,卻依然在寂靜的屋子裡發出沉重的聲響。猶如一記重錘,敲打在傅芷卉的腦袋上,讓她沒辦法就此暈厥過去,卻也沒辦法保持一種極清明理智的情緒。
“哪怕傅佩瑤,也不例外。”
最後這句話,給傅芷卉帶來的影響,不吝於“晴天霹靂”!
“娘,我……我……”傅芷卉用力地咬着脣,臉上的血色盡褪,身體抖如篩糠,看向安國公夫人的目光裡卻滿是祈求和無助。
不怨她會如此,只因,這樣嚴謹肅穆到近似於冷漠無情的安國公夫人,前世今生,她,還是頭一次見!
而,這樣的安國公夫人,讓她心裡陡然生出一絲惶恐不安!彷彿,下一刻,安國公夫人就會毫不猶豫地轉身,棄她而去!!
安國公夫人定定地凝視着傅芷卉,神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猶如一把鋒利的小刀,一下下地戳向傅芷卉的身體,短短時間裡,就將她給戳得遍體鱗傷。
“我錯了。”
說出這三個字後,傅芷卉就如同耗盡了渾身力氣般癱軟在椅子裡,無盡的哀怨和惶恐等情緒慢慢地將她包圍。
事實上,作爲一個隔三差五就會與三五知己好友到迎客來大酒樓一聚,或談論詩詞畫作,或閒聊人生感悟的姑娘,論對迎客來大酒樓菜餚糕點的瞭解,傅芷卉若排第二的話,那麼,這一衆世家貴女,就沒誰敢排第一。
不僅僅因爲金尊玉貴般養大的傅芷卉,擁有一條能巧妙辨別出食材鮮美與否的舌頭,更因爲傅芷卉“重生”而來,擁有兩世的記憶,在接人待物時,就會下意識地留意到周圍的的情況,以便在有需要的時候,能及時地提取出來。
故,若不是品嚐出迎客來大酒樓的桃花糕,遠遜於傅佩瑤那兒嚐到的桃花糕,從而猜測出傅佩瑤提供的桃花糕方子來自於宮內,由那些手藝嫺熟高明的御廚們精心炮製並改良過,傅芷卉又豈會玩笑般地說出拿這樣一張方子當嫁妝的話來?又怎會將名下那家開在最繁華街道的胭脂水粉鋪子給停掉,改成售賣以“桃花糕”爲招牌糕點的鋪子呢?!
……
“就這些?”安國公夫人深吸了口氣,壓下胸腹間翻騰不息的憤怒和“恨鐵不成鋼”等情緒,淡淡地問道:“沒別的了?”
“是。”傅芷卉的身體輕輕顫抖着,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安國公夫人情緒的轉變。然而,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還有什麼事情是安國公夫人不明白的!
只是,安國公夫人的冷淡和疏離是她不能接受的,故,傅芷卉抿了抿脣,微微擡頭,一臉苦澀地看着安國公夫人,輕聲道:“娘,事到如今,我,還有瞞着你的必要嗎?”
和先前一般無二的話,然而,卻不像最初那般,能輕易就激起安國公夫人心裡的憐愛之情。
屋子裡的氣氛,詭異的靜謐。
在這靜得連根針墜落到地上都能聽個真切的環境裡,在傅芷卉覺得身體已然僵硬得快不屬於自己時,安國公夫人終於再次出聲了。
“罷了!”
傅芷卉猛地擡起頭,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無它,只因,安國公夫人竟然闔上雙眼,一幅不欲再與她多說的冷淡疏離姿態!驀然間,傅芷卉的心裡生出巨大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