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了兩天,所有的檢查報告都已經出來了。每出來一項,老頭兒都直接拿走了,也沒有給我看。當最後一項檢查報告出來的時候,老頭兒把仙女和老劉叫去了。
徐成見這情況,知道一切已是不容樂觀的結局,眉頭更加皺了,我的心裡一陣打鼓,然後幾分鐘後,他們回來了,面帶喜色地說:沒事,確定是誤診。
當時我激動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我抓着仙女的手問:真的嗎?真的像老頭兒說的那樣,將胃潰瘍診斷成了胃癌?
仙女點了點頭,然後說:對!老頭兒已經和醫生確定過了,不過目前徐成胃部的潰瘍面積挺大了,需要手術切除部分壞死的胃。先西醫治療,再結合中醫療養,徐成會沒事的,放輕鬆。
我聽仙女這麼說,頓時鬆了口氣,我轉頭看着徐成,他也是滿臉的激動,我說:你聽到了沒?沒事,能好,不是胃癌。親愛的,你沒事,沒事了。
徐成似乎不太敢相信,他問老頭兒:高伯父,檢查報告呢?能讓我看看麼?
老頭兒說:檢查報告還在醫生那裡,醫生說爲了照顧你的心情,不能讓你看到。你放寬心吧,一切我都會給你辦好。你要做的,就是配合醫生好好治療,放鬆你的心情。
徐成點了點頭,我握着他的手,我說:別擔心,我爹不會拿這事兒騙你的。如果真的是胃癌,他也騙不到你。
服藥的時間到了,護士推門進來了,仙女說:之之,你跟我去樓下吃點兒東西,你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這麼下去,孩子可怎麼辦,孕期很需要營養的。
我看仙女的臉色有些異樣,眼神裡似乎多了一層深意,頓時隱隱有些不好的擔憂,我囑咐了徐成幾句,然後和仙女出了門,確定離病房有一定距離的時候,我才問出來:是不是確診是胃癌了?
仙女看着我,然後說:之之,不管怎麼樣,你得鎮定一點,你如果做不到,你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徐成,你懂嗎?他現在還沒有到晚期,醫生會盡快安排手術切除部分壞死的胃,接下來也會用最好的藥物給他治療,貴點沒關係,我們出得起錢。但是治病最重要的是心態,如果他像之前那樣的心態,他肯定會選擇不治療,那樣直接拖到了晚期,就再也無力迴天了。所以,之之,你得堅強,得淡定,我們三個已經商量好了,騙他是慢性胃潰瘍,先讓他接受治療再說。不過,倘若病情得不到控制繼續惡化,我們也騙不了他多久。只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讓他有輕鬆平和的心態。老頭兒說了,如果手術之後效果樂觀,到時候用中醫調養,大不了多花點錢和精力,只要人活着,就會有希望。
我有些站不住,沿着牆壁無力地走到走廊的座椅上,慢慢地坐了下來。我已經哭不出來了,祈禱了一萬次不要是這樣的結局,結果……上天還是殘忍地給了我們這樣的訊號。
仙女趕緊抱住我的頭,她說:之之,你一定不能崩潰。徐成能不能多活幾年,能不能治好,關鍵就在於你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徐成保持良好的心態,讓他能夠樂觀地面對疾病。所以我們商量好,做了這個騙他的打算。這樣他的心情纔會輕鬆很多,但是倘若你做不到,這個騙局很快就會穿幫。所以,之之,你得挺住。
我深吸了幾口氣,用力平靜自己的心態,不讓自己哭出來,我說: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仙女用力地抓住我的手,然後說:目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的心情儘量地放輕鬆,這樣對手術有很大的幫助。病魔很大程度上是心魔造成的,我們做好我們該做的,接下來就聽天由命吧,好人會一生平安的。
我點了點頭,和仙女下了樓,勉強自己喝了一碗骨頭湯,吃了一碗米飯,我知道,這時候我必須堅強,爲了徐成,爲了肚子裡的寶寶,我不能再矯情下去了。我一定不能讓徐成離世,也一定不能讓寶寶有任何閃失。
不知道爲何,在最後得知結果的時候,我之前的脆弱反而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堅強。那一刻,我感覺我心裡的那個巨人站了起來,告訴我我現在不能哭不能脆弱不能軟弱,因爲我的身上肩負着兩個人的生命。
我咬牙吃完了最後一口飯,仙女自己一口也沒吃,就靜靜地看着我,我說:媽,你自己也多吃一點。
她慈愛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頭,她說: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難過。乖女兒,有時候命運給了你這樣的使命,你就必須去承受。徐成爲你做了那麼多,默默愛了你那麼多年,給了你那麼好的愛,現在,到了你回報他的時候了。不管怎樣,無論生死,他都是我的女婿。孩子,堅強點,媽媽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們,爲你加油打氣。從今天起,不許再虧待自己了,天意是你們的希望,你也是徐成的希望。所以,要加油,媽媽一直在,知道嗎?
我本來沒想哭的,當聽到仙女說這番話的時候,淚點又一次被戳中,我拼命忍住了眼淚,我說:我會做到的,你也不許說這些話了,你這不是成心讓我哭麼?我們去外面走一圈,我調節下情緒,然後,我再回去笑着面對。
仙女點了點頭,陪着我走了一圈,等我再回到病房的時候,我的表情已經無比地輕鬆,徐成已經服了藥,我走了過去,看着他輕鬆地笑,我說:醫生對你說的話你總該相信了吧?我就說,你不可能會有事的,你還不信。
他歉意地笑笑,然後說:對不起,之之,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誤診。族人的去世帶給我太大的心理陰影,所以我這次的確是草率了,還害得你們這麼擔心。
仙女說:可不是,你看我這幾天瘦的。等你出院了,掙了錢可得給我買點補品補補。
仙女說完,我就笑了起來,我說:你是周扒皮麼?之前徐成給你買的補品都還成堆沒吃的呢,現在怎麼人還沒好就又要了起來?
老劉和老頭兒正在下象棋,我知道,他們也是爲了營造輕鬆的氣氛,故意在那兒裝作悠閒自若的態度,我們所有的做法,無非都是爲了讓徐成相信,他的病只是誤診,一切都沒有那麼嚴重。
醫生很快就安排了胃部切除的手術,徐成疑惑地問我:胃潰瘍不是可以藥物治療麼?怎麼還得做手術?
我連忙掩飾說:還不是你之前拖了太久,所以導致胃大面積潰瘍,做手術能儘快治療防止繼續惡化,如果吃藥的話療效太慢了。所以,以後有病一定得按時吃藥,不能再消極對待了。
他臉上帶着濃濃的歉意,我知道,這幾天在我們精心設計的騙局下,他已經相信了自己是誤診的事實,他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很多。雖然對做手術還是有些害怕,但是我一直在他面前極力憧憬着他出院後我們的生活,我能感覺到他的信心慢慢的迴歸。
他的心態終於慢慢樂觀了起來,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他笑着對我說:之之,等着我給你幸福。
我全程微笑,一直送他到了手術室的門口,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說:我就在這兒等你,哪兒也不去,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出來。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地關上了,當關上的那一刻,我整個人虛脫得不行,仙女趕緊扶住了我,讓我坐在了椅子上。
老頭兒難得這些天一直都陪在醫院,見我這樣,寬慰我道:沒事的,做完手術後再進行放化療,之後我會讓我的老友用中醫幫他調養,活個幾十年絕對沒有問題的。別擔心,一切會好的,有老頭兒在,放心。
我點了點頭,焦急地望着手術室的大門,仙女叫我去休息,我執意不去,我答應了他,我就守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就在徐成做手術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是戴翔威打過來的。徐成的事情我之前在電話裡簡單跟他說過,他打電話過來說:之之,徐成的媽媽來t市了。
我一聽,頓時就慌了,我說:他媽媽怎麼會找到你那兒去?那徐成的病情你都告訴她了嗎?
戴翔威說:她親戚陪着一起來的,找到了徐成的公司沒找到徐成人,然後問來問去就問到了我的聯繫方式,所以找到我這裡來了。我還沒告訴他們呢,我得先問問你,然後再決定怎麼說。
我說:事到如今,瞞也瞞不住了。徐成消失了這麼久,估計也沒給家裡打電話,要不然他媽媽也不會跑到t市來找人。徐成現在正在做手術,翔威,我需要你幫我。
他連忙說:需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能幫的,我一定都幫。
我說:你委婉告訴他媽媽徐成生病的事情,然後幫忙帶他們到上海來,我想徐成手術後,也一定很想見到他媽媽。
戴翔威說:好,我會盡快帶着他們去上海。
掛了電話,我對仙女說:徐成他媽媽要來了,你們看怎麼和他媽媽說比較好?
仙女說:先瞞着吧。看看手術後的情況再說。
我看了看老頭兒和老劉,他們似乎也和仙女一樣的意見,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靜靜地等着徐成手術的完成。終於,綠燈亮了,醫生走出來告訴大家手術很成功,我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