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發現情況不對,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兒,頓時也懵了,走到我旁邊問我:什麼情況?
宋晨晨手裡還抱着孩子呢,那孩子大概餓了,她倒是也不介意,直接當着衆人的面把衣服給解了,準備給孩子餵奶,戴翔威趕緊扭頭了,我第一次見這種情形也有點兒慎得慌。這……當媽都是這樣式的麼?
店裡還有幾位在這裡消遣的客人,大家不時往這邊看看,我看着這情況,我說:你別跪在地上了,坐那邊沙發上去喂吧。
說完,店裡熱心的小姑娘過去把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在了門口的沙發上。她安靜地在那兒餵奶,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我和戴翔威面面相覷,心想,難不成我們太敏感啦?
戴翔威說:小心一點兒,難不保她會有什麼動作。
我會意地點點頭,我們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喂完奶,擡起頭說:之之,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嗎?我餓了好久了。
我無比意外地啊了一聲,有點兒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不會吧?過來找我要吃的?但是看着她這樣抱着個孩子着實有些淒涼,還是同情心過度氾濫地叫店員去隔壁給她買了份炒麪。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兒等着,那孩子吃完奶就乖乖的,也不哭。我一向很挺喜歡孩子的,但是恨屋及烏吧,我對那孩子一點兒想逗弄的心思都沒有,甚至長什麼樣我都懶得關心。
店員給她找了個空桌子,然後替她抱着孩子,讓她騰出手吃麪,我和戴翔威也顧不上聊天,生怕她有什麼小動作,都緊張地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她一口氣把面吃了個精光,接過了孩子,又問店員討了一杯水喝,喝完之後,她居然十分溫柔地對我說:之之,謝謝你還能這麼對待我。我先走了,不耽誤你做生意了。
說完,她就這樣抱着孩子,晃晃悠悠地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店門。我和戴翔威無比震驚地看着對方,我揉了揉眼睛,我說:我沒看錯吧?這真的是宋晨晨?
戴翔威也很意外地說:今天很反常啊,她到底想搞什麼名堂啊。
我掏出電話來打給欣欣,我把情況說了一遍,我又問她宋晨晨去她那裡做了什麼,她說宋晨晨剛到門口就被保安攔住了,兇了她一頓之後,就趕着她走了。
掛了電話,我想着宋晨晨今天的情況真的有些反常,怎麼又開始裝柔弱了,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她呢?……難怪小崔從前會被她迷得團團轉,她裝起小綿羊來,的確超級像那麼一回事。
戴翔威說:你說她下一步會準備幹嗎?
我說:我還真猜不到,這就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瘋女人。
戴翔威說:嗯,和你一樣。
我氣得錘了他一拳,我說:我要是和她一樣,你會和我混到現在?
他說:王八看綠豆唄。咱倆好基友,一輩子。
我大大咧咧地摟上他的肩膀,我說:嗯,一輩子。大不了咱倆都不婚,就這麼好一輩子。
我剛說完這一句話,電話就響了,而且是跨國電話。我接了起來,喂了一聲,然後,聽到了一個久違的聲音:之之,最近過得好嗎?
我頓時手就從戴翔威的肩膀上滑落了下來,戴翔威知趣地一言不發走到了對面的沙發上隨意拿了本書開始翻看,我想說話,奈何突然嗓子啞了一般聲音都發不出來,很公鴨嗓地說了句:挺好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疲憊,我不知道他在國外是否特別辛苦,千言萬語很想問出口,卻找不到問出口的理由。他噢了一聲,然後說:我也挺好的,我以爲你不會接我電話呢。
我腦袋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合適。分手後的戀人,還有什麼話說出口可以代替那些過期的思念呢?我半天了,才說了個:嗯。
他有些失落,他又問:最近睡得好嗎?
我說:還可以。
他在那邊微微的嘆了口氣,我聽到旁邊有什麼人在說話,似乎他不是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裡,他說:你過得好就好,那我掛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
我說:我會的,你也是。
我怕聽到那一串讓人窒息的嘟嘟聲,所以,我率先掐斷了電話。掛完,整個人剛纔想什麼都已經忘記了,只剩下了無力的心痛感。
我坐在椅子上,撐着手,呆呆地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戴翔威走過來,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後說:這好好的,又傷感了?
我點了點頭,我說:嗯,心痛。
他嘆了口氣,他說:你說你兩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好好在一起過得了,非得整得這麼生離死別地做什麼。
我瞪了他一眼,我說:沒愛過的人沒有發言權。
他說:比起生離,死別才更殘忍。還活着,還能愛,就別計較太多。
我突然渾身一顫,看着他滿是受傷的眼神,頓時發現自己的話太不妥了。比起他和薇安如此沉重的告別,我和徐成真的是人不作不會被作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我們都別想了,有時候死去纔是一種永恆,活着未必可以永遠美好,你說呢?
隨便聊了幾句,我們各自收拾了各自的情緒,就這樣各自捧着書一坐坐到了下午,他最近似乎真的是無所事事,早就念叨着要去外面走走了,到現在也沒見他行動。我也沒提這茬兒,提了怕他尷尬,我知道他之所以遲遲不離開t市,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擔心我和妞妞出什麼意外。
我和戴翔威,越往後走越成了親人,那種彼此的珍惜和懂得隨着歲月逐漸升華,已經變成了一種親情,就像我和阿炮那樣,哥們式的親情。或許我和戴翔威之間,比阿炮多了一層曖昧,但是那層曖昧不會影響什麼,因爲我們的心底,都深深住了一個ta,無可替代。
黃昏時分,宋晨晨居然又出現在了我的靜吧,當看到她抱着孩子蹲在外面的馬路上,我和戴翔威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戴翔威說:你在這兒,我去問問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點點頭,戴翔威跑到了她旁邊,我看着他們彷彿在說些什麼,戴翔威的情緒有些激動,但是宋晨晨,還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然後,我看到戴翔威從口袋裡掏出了幾什麼東西,很不客氣地遞到了她手裡,然後指了下方向,接着我看到宋晨晨站了起來,抱着孩子拖着肥胖的身軀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戴翔威轉身走了進來,氣急敗壞地說:這女人還真把這裡當收容所了,說自己沒地方去了,回去小崔肯定要打她,所以想蹲在你門口過一晚上,至少安全一些。
我頓時無語了,我說:你剛纔是給她什麼?給她錢?
他點了點頭,他說:是啊,我給了她幾百塊錢,叫她別在這裡晃晃悠悠了,趕緊找個地方住一晚,她睡哪兒都沒關係,關鍵那孩子。
我嘆了口氣,我說:或許我們多想了,我們把她想的太恐怖了。你看她現在那個可憐勁,哪裡顧得上害人?
他說:你別婦人之仁啊,她越是可憐,沒準報復的心理就越強。那個小崔也真夠混蛋的,兩個爲他生過孩子的女人,說踹就踹了。
我說:這會不會是他們兩的計謀啊?你說這兩個人都詭計多端的,這唱的又是哪出呢?
戴翔威說:很有可能,總之小心一點。
話雖這麼說,我那一天的心緒都不安寧,眼皮一直跳,到了晚上還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每次從噩夢中驚醒都無力地抓着牀單,無奈只能開着燈,才勉強再次睡着。一夜受盡折磨,幾乎崩潰。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隔天早上發生了一件震驚t市的大事。清晨6點30分,宋晨晨帶着剛剛滿月的孩子,跳入了t市著名的護城河。而那天,是臘月二十六,已經瀕臨除夕。
我再次被警方傳喚,當得知宋晨晨和孩子雙雙死亡的消息時,我震驚無比。我們千提防萬提防,卻從未想過,宋晨晨居然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而我之所以被警方傳喚,是因爲宋晨晨的遺書上有我的名字,同時被傳喚的,還有小崔、小米、阿炮,都在宋晨晨所寫的遺書上面。
我們全部都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完全沒有想過宋晨晨會選擇這樣一條路,完全沒有想過她那一天的反常表現居然是絕望前的最後希冀,完全沒有想過她會對自己和孩子如此狠絕,居然就這樣帶着孩子跳入了冰冷的江中。
在大壩上晨練的目擊老人說,當時雖然是清晨,但是大壩下車來車往已經人流量很大,他們幾個在那裡練太極,宋晨晨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抱着一個孩子,坐在大壩上吹着冷風,好心的老伯伯還對她說:別抱着孩子坐在這裡,太冷了,這麼小的孩子會吹感冒的。
誰知道,宋晨晨向他揮了揮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這樣跳入了冰冷的江中,當時目擊的老人有一位身患高血壓多年,看到這樣突然的情形太過激動昏倒在地,場面一片混亂,不少人大呼救命,有好幾個年輕的小夥子聽到呼救後跑到了大壩下面,宋晨晨並沒有落入水中,而是落在了淺水灘上,那裡碎石衆多,她的頭磕在了一塊巨石上,警察給我們看了現場照片,那種情景慘不忍睹,我此生都不能忘。
小崔已經忍不住嚎嚎大哭了起來,而我們這羣人,每個人臉上都像被狠狠扇了一個巴掌了一樣難過萬分。
誰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一刻我們分明覺得,宋晨晨的死是源於我們對她的漠視和偏見,可恨之人原來也有可憐之處,只是,我們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