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把仙女推了回來,醫生給仙女開了單子,然後遵照我的說法,告訴仙女這是常規檢查中很重要的環節。我們帶着仙女去做了各種檢查,但是當天醫院看病的人實在太多,排隊特別久。
老劉說:按照這節奏,估計排一天都不一定能做上檢查。
仙女頓時又急了,仙女說:之之啊,要麼就不檢查了吧。家裡今天菜都沒有買呢,我們還是回家去吧。
明明今天早上老劉剛去買了菜!我看看老劉,老劉看看我,我們兩個頓時都不好了。我說:淡定些,淡定,仙女,我來想辦法。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徐成,他因爲合作的關係,和很多醫院都關係不錯。看着這烏壓壓的人羣,我迫不得已,只能看看能不能走走關係,把仙女弄成急診,儘量早點走完檢查的流程。
時隔那麼久後,我第一次主動給徐成打電話。他接到我電話的時候,耳機裡聽着很嘈雜,有主持人在播報什麼的聲音。
我說:是我。
他說:我知道,之之,我過十分鐘給你回電話,我現在正準備錄一個採訪,十分鐘就好。
我說:好。
掛了電話,望着烏壓壓的人羣,老劉說,有辦法沒有,沒有的話,他來找找人脈。
我篤定地說:再等十分鐘吧,我相信徐成會有辦法的。
我說完,老劉說,那你陪着你媽,我先按正常流程排隊,我們兩手準備着。我說好,我帶着仙女走到了一邊人少的地方。
結果,仙女突然自顧自地往前走,我說:媽,你幹嘛去啊這是?
她疑惑地說:之之你怎麼在這裡,這裡不是醫院麼。聽媽的話,跟媽回家,在醫院容易感染的。
我看着神色完全正常、卻前言不搭後語的仙女,頓時眼淚就流出來了,我說:媽,聽話,你身體出了點兒小狀況,必須得做檢查。你的記憶有點不對,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
我決定不瞞着她了,直接說破,看看她自己有沒有直覺。她疑惑地說:之之,你瞎說吧,你媽媽我年輕着呢,怎麼可能有問題。
我確定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有狀況了,我說:你聽我的話,一會兒徐成會回電話,我們馬上就能做檢查了,好不好?聽我的話。
她很疑惑地問我:徐成是誰?
看着我眼淚不停地流,她說:之之,你怎麼哭了。不是跟你說了麼,女人不能哭,哭了眼睛不好。
我安慰道:嗯,媽,我知道了。我們乖乖在這兒等着,老劉去排隊了,我們等着啊。
我們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我沒有等到徐成的電話,甚至,連一個短信都沒有。我頓時心有點微微的涼,有些說不出來的酸澀感。
我給正在排隊的老劉打電話,我說:老劉,你看看能拖人想想辦法麼,徐成他估計太忙了,一直沒空回我。
老劉連忙說好,心細的老劉聽出了我的失落,他說:之之,彆着急啊,我這就拖人,男人忙事業呢,要理解。
我掛了電話,一不留神,仙女又走出去了一段,我連忙追過去,把她拉了回來,哄着坐下了。
這時候,戴翔威給我來了電話,他調侃地說:高大小姐,在幹嘛呢?
我的情緒不是很好,我心情低落地說:我媽很不好,我在醫院等着做檢查呢。
他一聽就緊張了,他說:你們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
我連忙說:別了,你過來也不一定管用。我們排隊排了一天了,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夠檢查上。
他不由分說地問了我哪家醫院,然後說,彆着急,我給你搞定。
他二十分鐘內就到了醫院,瞭解了一下我媽的情況,然後他說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弄好了把你們帶過去。
我看着他堅定的眼神,我說:真的行得通嗎?
他說:放心吧,以前薇安就是這個圈子的,走下關係還是簡單的。
很快,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真的快速走完了檢查的流程,並且拿到了檢查的結果。聽診醫生那裡圍了大片的病人,他皺着眉頭說:要不我帶你們去私人醫院吧。
我搖了搖頭,我說:這裡是看這方面最好的了,還是等等吧。
馬上就到了醫生的下班時間了,再等下去估計要到明天了。他看着那烏壓壓的人羣,乾脆三下兩下撥開了圍着看病的人,然後很乾脆利落地把檢查報告一把拍到醫生的面前,說:醫生,花兩分鐘時間看看吧,我丈母孃在醫院呆不住了,再等下去我怕一不留神她就失蹤了等都沒地方等!對不住了大家,情況緊急,希望大家通融一下!
中國看病難的問題已經不僅僅存在一家兩家醫院了,明明一個人看病,卻有三四位家屬陪同的情況在中國真的很普遍。私立醫院還好,公立醫院一般都人滿爲患。臨近下班,醫生把剩下的幾個病人都叫號了,所以診室裡烏壓壓的全是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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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翔威那天穿的也挺痞氣的,這麼有氣勢地一拍,連醫生都唬住了。醫生拿起了檢查報告看了看,然後神色凝重地說:從檢查報告來看,有腦梗塞現象,很有譫妄綜合徵的可能。立刻辦理住院手續吧,還需要做一系列的檢查來排除是不是。
譫妄綜合徵?我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病,老劉一聽神色就凝重了,老劉說:我有一個朋友得了這個病,很快就去世了。
我頓時懵了,滿屋的人都看着我們,戴翔威悄然間握住了我的手,我緊緊拽住仙女,我問醫生:這個病具體是什麼病因?目前確診了嗎?
醫生說:還不太確定,但是很有可能性。譫妄綜合徵的診斷根據起病急驟、意識障礙以及其他認知障礙症狀的晝輕夜重等特點,她最近是不是晚上長長睡不着,而且喜歡胡言亂語?
老劉點了點頭,然後說:的確,她這兩年有些神經衰弱,經常晚上要靠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
我頓時驚訝了,我說:老劉,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怎麼從來沒告訴我?
老劉嘆了口氣,說:你工作那麼忙,壓力那麼大,她逼着不讓告訴你。
醫生打斷了我們,然後說:老年人長期服用安眠藥肯定不行,你們應該儘早來醫院治療的。老年人在發生譫妄時,不一定有非常明顯的意識障礙。她是這兩天精神錯亂比較嚴重麼?
老劉點了點頭,他說:之前她只是偶爾有一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情況,早上給閨女打電話說一大堆胡話,我們這才覺得不對勁,趕緊就送來了。
醫生說:趕緊去辦理住院手續吧,必須住院觀察。
戴翔威說:之之,你們留在這兒,我去幫你辦。
我看了他一眼,我說:拜託了,翔威。
他點了點頭,問我要了仙女的個人證件及相關病歷,迅速去幫忙辦理住院了。醫生示意老劉把仙女帶了出去,然後單獨對我說:譫妄綜合徵病人的死亡率較高,研究結果顯示其死亡爲22%~76%不等。我怕老人無法承受,所以告訴你,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不過這只是最危險的情況,也有不少患者在短期內(如一週內)會恢復正常,病好後通常對病中情況不能完全回憶。
我一聽到這個結果,頓時有點兒站不住的感覺,旁邊一位家屬好心扶了下我,我說:醫生,請你一定要治好我媽媽,花多少錢我都願意,請你一定要盡力,好嗎?
我剛開口就哽咽了,自從仙女有了老劉之後,我發現我的確對她忽視的太多了,連她神經衰弱這麼久、靠着藥物睡眠我都不知道。難怪從前無論多晚打她電話,她總是聲音很清醒。而我,卻從來沒有多想過什麼。
子欲養而親不待,我的仙女,我一直引以爲豪的仙女,她突然就老去了,我以爲她可以永遠年輕的。可是,她突然就生病了,讓我完全措手不及。
我失魂落魄地出了診室的門,戴翔威滿頭大汗地跑了上來,然後說:我已經辦理好了,走吧,我們把阿姨帶過去。
說完,他直接扶起了仙女,和老劉一左一右攙着仙女下了樓。仙女突然變得特別地乖,不吵也不鬧,彷彿心裡什麼都明白,又彷彿什麼都不明白。她突然轉頭對我說:之之,晚上的飯我熱好了放桌上,一定要吃啊。
我的眼淚再一次洶涌而出,縱使她在病中,依然記得小時候我懶得燒飯、總是回家扒冷飯吃的日子,那時候的她,如果唱戲的地方離家裡近,她就匆匆忙忙趕回家爲我熱好一頓飯,然後又急衝衝地往唱戲的地方跑。她常常在桌上留言,就是這麼一句:之之,晚上的飯我熱好了放桌上,一定要吃啊。
我的電話響了,我掏出來一看,是徐成打過來的。我擦了擦眼淚,靜靜地掛掉了電話,然後跟了上去。如果說心裡對徐成沒有失望,是不可能的。只是此刻,我不能想這些。
這一刻,我只想陪在我的仙女身邊,好好地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