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氣驟然變冷已經整整二十天了,而且天氣越來越冷,整個大越朝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各州刺史也從極度的興奮,各自串連,密謀聯合進擊洛陽,變得恐慌了起來。他們現在再沒有心思去爲權力勾心鬥角,他們現在最憂心的是能不能活下去。
北方各州百姓雖然對最初的天氣驟然轉寒不太適應,但是畢竟不是沒有經歷過嚴寒的人,都紛紛拿出了過冬的寒衣,燒起了火炕,貓在家裡不再外出,倒也沒有太過失措。現在大越朝的東西與歷史中的漢朝不太相同,一些平時經常用到的東西都提前出現了,像桌椅牀鋪,甚至連火炕都出現了。
正是因爲火炕的出現,才挽救了很多的百姓,讓他們沒有被凍死在家裡。但是一天天過去,天氣卻是沒有一點兒好轉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是寒冷,火炕都不能擋住嚴寒。大多是一家人都上了火炕,身上還捂着厚厚的衣服,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外面,怕被凍傷。
現在最悽慘的莫過於南方各州,他們對如此寒冷的天氣根本沒有什麼應有的防範,甚至連厚一點兒的衣服都沒有置備,棉衣已經被擡到了一千兩銀子一件,卻是根本有價無市,誰也不想爲了些身外之物,將自己生的希望讓給別人。
街道上到處都是凍死的百姓,民居里也大多沒有了活人,都被一家家地凍死,經常有爲了給家人取暖,去城外冒着嚴寒去砍柴禾,反被凍死在街頭,家人因爲沒有柴禾生火,也被凍死在家中,這樣的慘劇時時處處都在發生。
只有大戶人家的老爺少爺們才能保得了性命,他們都在自家找了個大屋子,生着一堆堆的篝火,自己家人坐在篝火中間,勉強抵禦嚴寒。因取暖引發的火災也不計其數,沒有被凍死反被燒死的人也數不勝數。
所有的水源都已經結出了厚厚地堅冰,百姓們想要喝水,只能砸下一塊塊的堅冰,放到瓦罐裡燒化了再喝,食物現在倒還沒有緊缺的跡象,但是嚴寒過後,今年的收成卻是肯定要泡湯了的,接下來的饑荒可以預料。
要說各州里面,百姓最好過的就屬幷州了,幷州的水車作坊已經在各大縣城附近都建了起來,當然裡面生產的東西各不相同,各地卻都有一個生產武器鎧甲的作坊,各地武器鎧甲都就近生產,減少了路途的運輸。當然鐵礦石還是要運到各地的,但是離鐵礦石出產地最遠的莫過於大同了,所以各地的武備生產成本已經縮減了不少。
各地的水車作坊中都存有大量的煤,嚴寒到來的第一天,楊松就下令水車作坊停工,現在不停工也不行了,嚴寒將河水封凍,水車作坊已經不能再繼續運作了。楊松命令將水車作坊中的煤分發到百姓手中用來取暖,每人每星期可以領到三十斤的煤,並告知百姓,燒煤時注意通風,屋子不要太過密閉,所以幷州百姓從來沒有被砍柴禾的事情難倒。
水車作坊中生產的大量的毛衣皮衣也被楊松下令採取降價限購措施銷售給了普通百姓,要知道,即便降價,其價格也不菲,其他各州的百姓也是買不起的。哪知如此之多的毛衣皮衣,第一天就被銷售一空,可見幷州百姓的富有。
這次嚴寒,幷州並沒有死多少人,只有幾十個特別倒黴的人死於了煤氣中毒,煤在充分燃燒的時候,是不會造成煤氣中毒的,只有幾個自以爲是的人心疼這種能夠釋放高熱量的寶貝,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覺得不冷了,就把燒了半截的火盆給悶了起來,哪想到這一下子就要了他們的性命。
讓楊松最爲心疼的就是,馬匹被凍死了很多,這對幷州軍的戰力是一個相當大的打擊,幷州軍是以騎兵和裝備稱雄,這無疑是兩條腿給砍了一條腿去。即便嚴寒很快過去,今年草原上的馬匹也不會好過,至少會減少一半以上的數量,想從草原再購買馬匹不太現實。
嚴寒過後的饑荒,楊松倒是沒怎麼看在眼裡,幷州的儲備糧已經足夠幷州百姓敞開了吃上三年,根本沒有缺糧的隱患。
冀州望都,縣城的一半都被一戶人家佔據,這戶人家姓張,現在張府裡是一片愁雲慘淡,一間大屋中,能夠下腳的地方都被火盆佔滿,一個姿容秀麗,穿着一身白色的裘皮大衣,臉上卻盡顯憔悴的少女跪在一張牀榻前,臉上已滿是淚痕。
一個鬚髮皆白,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牀榻之上,身上已經蓋了三牀棉被。臉色通紅,卻沒有一絲的汗跡,嘴裡不停地叨咕着什麼。臨近細聽,卻是在不停呼喚着:“偉兒,偉兒。”這是他夢中的囈語,這個老人正是前太師張植。
他在回到望都之後,由於一連串的打擊,身體的狀況已經是每況愈下,就在天氣驟然轉寒的一刻,被寒氣侵體,得了很嚴重的感冒,開始發起燒來,張家本就養着一個郎中,乃是是周圍最好的郎中,每天按時服藥,但是病情卻沒有絲毫的好轉,身體的溫度也是越來越高。
郎中也是束手無策,根本沒有辦法。嘴中唸叨着偉兒已經有三天了,所有人都知道,張植現在最想見到的就是楊偉。到了這個時候,哪怕楊偉是當朝太師,哪怕遠在洛陽,他們也一定會派人,揪也要將楊偉揪過來。可是他們沒有任何的辦法,楊偉已經失蹤了兩年多了,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
自從五天前,張植還清醒的時候,就把所有人都轟了出去,只留下了婷兒在身邊照顧。現在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彌留之際,他不想死,因爲他還有着牽掛,但是身體已經油盡燈枯,堅持了二十天,已經是極限了。
張婷兒幾年前剛剛失去了父親,現在又即將失去祖父。由以前整個太師府的寶貝,掌上明珠,變得舉目無親,她的心情很是無助,雖然還有叔叔,還有家族可以依靠。但是叔叔畢竟不是父親,不是直系親屬,家族也是將她當成了一個可以與楊偉拉近關係,維持家族強大的工具而已。
牀上的老人已經沒有了聲息,張婷兒疑惑地擡頭看去,這幾天,老人的叨咕已經成爲了這件屋子中一件亙古存在的東西一般,突然失去,讓張婷兒有些不適應,透過朦朧的淚眼看過去,只見老人似乎安詳地睡了過去。
“爺爺?爺爺?”張婷兒試探性地輕聲喊道。老人卻沒有半點兒的反應,雖然知道即便是在剛纔,她的喊聲也未必能夠喚醒自己的爺爺,但是她的心還是瞬間沉了下去,因爲老人安靜得有些異乎尋常。
她用膝蓋一步步地蹭了過去,顫抖地伸出手探向老人的鼻端,接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張植終於沒有能夠挺過這次天氣的驟變,在無盡的牽掛中離開了這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