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交鋒

“樓將軍,且慢些動手!”

王廩故作氣喘吁吁的模樣,白皙俊美的臉上帶着焦急。

他不住的衝着樓謹揮手:“誤會!此事定是誤會!”

呼喊間,王廩趕到了近前,他用力拉住繮繩,馬穩穩的停了下來。

“誤會?”

樓謹深邃的雙眼閃過一抹暗芒:“王縣令,你說誤會?”

“王家的事兒,另有隱情?”

樓謹作爲樓大郎的父親,自然不想冤枉了兒子,更不想毀了兒子的名聲。

他隱約猜到了王廩的來意,他也猜到,王廩這人最善鑽營,無利不起早。

王廩在河東,更是需要他樓謹的幫助。

一直以來,樓謹看不上王廩的人品、行事,又防備他的算計、城府,但,關乎兒子,樓謹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希冀。

樓謹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對王廩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帶着些許迫切。

王廩卻敏銳的覺察到了。

他壓制着想要上揚的嘴角:賭對了!這份人情,樓謹欠定了!

“王縣令,我知道,你大概是覺得這豎子年紀小,犯了錯,也不忍苛責!”

樓謹雖然想要包庇兒子,卻不能做得太過。

他故意幫着王廩辯解,期間,還不忘狠狠的瞪了樓大郎一眼,“然則,事有輕重,此事關乎尊府血脈,定不能輕易饒了這豎子!”

“樓將軍,切莫生氣,請先聽我一言!”

“我說誤會,並不是因爲小郎君年幼,不忍心而故意包庇,實則是事情還沒有查清楚。”

王廩端坐在馬背上,一臉正色的說道。

“難道不是這豎子故意使壞,害得尊府女君受驚摔倒,繼而小產?”

樓謹知道自家兒子野性難馴,事實上,樓大郎會這般熊,主要也是樓謹的縱容。

沒辦法,他真的很難狠下心來教訓大郎。

樓謹是家主,他的態度決定着樓家上下的態度,哪怕是崔太夫人,內心無比嫌棄樓大郎,也只敢用捧殺的手段。

……這些,樓謹都知道。

兒子欺負家中的兄弟姐妹,捉弄奴婢侍衛,甚至是鬧市縱馬、欺壓弱小……樓謹也都只是隨口訓斥兩句,從未真的懲戒。

但,這一次不同。

樓大郎“捉弄”的是王家的女君,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

王家雖然敗落,可還是氏族。

懷了孕的世家貴婦,卻被樓大郎害得生生流產,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樓大郎的名聲也就毀了。

誠然,樓家可以以樓大郎年紀小,不懂事爲由,幫樓大郎開脫。

可這件事,依然會成爲樓大郎人生中的一個污點。

將來他長大了,不管是娶妻,還是在朝堂,都可能會因爲這件事而生出波瀾。

倘若、樓謹是說倘若,王廩作爲苦主,能夠主動幫樓大郎“澄清”,樓大郎的名聲也就不會受損。

就算因此要欠下王廩這個奸詐小人一個人情,樓謹也願意!

“我家娘子並未懷孕!”

王廩迎着樓謹的目光,緩緩說道,“我作爲娘子的夫君,就不曾知道此事。”

“另外,我家中供奉的府醫,每隔三五日都會給家中女眷診脈,三日前,府醫就曾經給崔氏診過脈,崔氏脈象正常,而我也並未收到府醫的‘恭喜’!”

王廩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忍不住在想:崔氏,你這算不算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想要隱瞞,連府醫都收買。

你定是沒想到,我會“將計就計”。

不對!

什麼計不計的。

王廩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而他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沒有說謊,王廩也就愈發的坦然。

樓謹愣了一下,“尊府女君並未懷孕?那、那,我怎麼來人說,女君流血了?”

跑來軍營告狀的就是崔家奴婢,那老嫗哭天搶地說崔女君可憐,被霸道的樓家小霸王害得流產。

血,呼啦啦的流了一地。

關鍵是,那老嫗雖然哭嚎得讓人心煩,言辭間定也有誇大的成分,但樓謹還是能夠看出,她沒有說謊——崔氏確實被樓大郎害得流產。

“崔氏確實流血了,但流血不一定就是流產啊!”

王廩娶過兩個娘子,還有通房、侍妾,對於女子的事兒,他還是比較瞭解的。

他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壓低聲音,說道:“婦人嘛,總有些‘按月而至、如潮有信’的症候——”

在古代,癸水作爲女子隱秘的事兒,女子間都不好討論,更遑論兩個大男人。

樓謹雖然沒有娶妻,卻有了兒子,他更是聰明人。

王廩說得含糊,樓謹卻瞬間明白。

“王縣令,你的意思是,尊府女君不是流產,而是月信到了?”樓謹的眼睛陡然一亮。

“沒錯!樓將軍,府上小郎君雖然沒有鑄成大錯,但終究還是嚇到了我家娘子,雖不至於重罰,可賠禮道歉還是應該的,是也不是?”

王廩故意強調了“賠禮”二字。

他主動幫樓大郎開脫,並洗白名聲,就是有所求。

樓謹定定地看着王廩,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都是聰明人,也就無需把話說得太明白,樓謹緩緩點頭,“自然!此次多謝王郎君!”

樓謹連稱呼都改了,王廩便知道:成了!

……

王姮蹲在院門口,呆呆的看着這一幕。

阿父和樓將軍的話,她好像聽明白了,卻又不太懂。

不過,她還是隱約抓住了幾個重點:小產!流血!

“……所以,樓大郎真的去做壞事了!”

“他把崔女君嚇得摔倒,然後流血了?”

王姮還不懂什麼叫小產,但她知道流血啊。

很可怕的呢。

“胖丫頭,你偷跑出來,還偷聽?”

樓大郎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侍衛的束縛,溜到了王姮身邊。

他伸手捏了捏王姮肉肉的小臉,“你聽得懂嗎!”

這麼胖,這麼蠢,兩隻眼睛裡都是茫然,樓大郎敢打賭,王姮肯定沒有看明白那兩個老狐狸之間的交鋒。

“不懂!阿兄,你聽得懂?”

“當然!我又不像你,這麼、呆!”

對着王姮那張精緻的圓臉,以及清澈得可以映出倒影的大眼睛,“蠢”、“笨”等罵人的字眼兒在他舌尖上轉了一圈,還是變成了一個“呆”。

“嗯!阿兄聰明!”王姮非但沒有委屈,反而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樓謹。

樓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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