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湛看着它,身體竟然慢慢地靠了過去,生出一種想要鑽到裡面呆着的衝動。
寒非邪溫柔地道:“這是白夢之心,是白夢境的精華所在。它能夠凝魂聚魄,使之不散。你暫時呆在這裡面,等以後我煉製出復活藥,再幫你復活。”
“復活?”戰湛呆呆地看着他,“那不就是死了?”
寒非邪面色一寒,厲聲道:“不許說死!”
戰湛被嚇了一跳。
寒非邪似乎發現自己情緒不穩,平了平氣,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戰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寒非邪眼睛浮起一抹淡淡的愧疚,用指腹輕輕地摩挲着他的輪廓,柔聲道:“復活藥的藥方我已經拿到了,藥還差三味,你不要擔心。”他沒說的是,缺的三味是傳說中才有的東西,另外兩味雖然不是傳說,卻在極難取得的地方。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勢在必得!
戰湛看着那隻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自己卻毫無感覺的手,嘆了口氣道:“我混亂了,能不能把事情從頭到尾捋順了說一遍。”
“你想從哪裡聽起?”
“我掉落山崖那一段開始。”
寒非邪嘴脣一抿,像是在剋制什麼,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面一個女童聲脆生生地喊道:“爹!”
戰湛:“……”
迎着戰湛懷疑錯愕加鬱悶的複雜目光,寒非邪心情大好。他笑道:“進來,閨女。”
戰湛:“……”擦,不會對他來說的一眨眼,其實是十幾年吧?他原以爲寒霸因爲自己的事情日夜憔悴,所以短短時間頹廢至斯,沒想到寒霸是保養得太好!他酸溜溜地想:孩子都有了,孩子他媽不知道是哪一個……不會是楊柳柳吧?這個女主他不看好啊……咦?寒霸不是不能近女色嗎?解決了?自己不會直接跳到《絕世劍邪》的番外篇了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門被用力撞開,撲進來的居然是一隻小狗大小的長翅膀的狼型獨角獸……
戰湛嘴角抽了抽,“不要告訴我……”
寒非邪點點頭。
“法拉利?”他輕喚。
法拉利甩了甩尾巴,對着戰湛的方向,試探着喊道:“娘?”
想問它聲音怎麼男變女的戰湛立時暴躁地跳起來,“臥槽!它喊我什麼?”
寒非邪安慰道:“對一隻喊了兩年東蘭西北的獨角狼獸王來說,能得到一聲正確發音的娘,你應該感到榮幸。”
戰湛叫道:“你怎麼不讓他喊你娘?”
寒非邪道:“因爲我是爹。”
“我也要當爹!咱倆換換。”
寒非邪笑吟吟地看着他,“反正是夫妻,誰當爹不都一樣嗎?”
戰湛脫口道:“既然是夫妻,就讓我當爹啊!”
寒非邪笑得曖昧,“你承認了?”
戰湛:“……”
法拉利看寒非邪和戰湛說得開心,把自己丟在一邊,煩躁地來回踱步,“我也要和娘說話。”
寒非邪抽空賞了它一眼,“快點進階就可以了。”
法拉利跑到戰湛腳邊。它雖然看不到,卻能感覺到他在附近,“娘?”
戰湛當沒聽到。
寒非邪道:“你掉下去的時候,法拉利強行變身,才保住你的身體沒有變成肉泥。”
戰湛心頭一顫,想起躺在冰棺材裡完整的自己,低頭看法拉利小小的身體,輕聲道:“副作用呢?”
“進階會很難。”
戰湛蹲下身,手在法拉利背上輕輕地撫摸着。
法拉利似乎感覺到了,尾巴歡快地搖起來,“五百碗紅騷肉,不,一千碗。”
戰湛戳戳它的腦袋,微微哽咽,“包一輩子。”
寒非邪看着眼熱,酸溜溜地說:“早晚嫁出去。”
一人一獸的耳朵瞬間豎起,對他怒目而視。
寒非邪道:“女大不中留。”
留來留去留成仇。戰湛想想也是,“要不內部解決,你看阿猛怎麼樣?”他捨不得它嫁太遠。
“……不同種族的可以嗎?”
“……不可以嗎?”
兩個魔獸類常識小白你看我我看你。
戰湛乾咳一聲道:“這個以後再說,先說我跌落山崖,法拉利保住了我身體……的完整?是這樣吧?”
寒非邪收斂起笑容。那是他一生中最慘痛最刻骨銘心的一幕,乃至於每次想起,胸口就如烈火焚燒一般,疼痛難當。他盤膝坐下,眼睛緊緊地望着戰湛的臉,想借此驅逐心頭的寒意。“崖下是真正的白夢境入口,我得到了白夢之心和啓魂暖盤,那個盤子你醒來之後應該見過,它們能用召回魂魄……”幸虧及時發現了這兩樣東西,讓自己找到了精神依託,不然自己一定會被仇恨燒盡理智,走上瘋狂的復仇之路——當然,現在也絕不會放過那些傷害戰湛的人。
“怎麼召?”戰湛很好奇,生辰八字什麼都沒寫,怎麼知道找的是哪一個。
寒非邪道:“暖盤和白夢之心互相感應。白夢之心召喚,暖盤凝聚魂魄。”
看白夢之心掛在寒非邪脖子上,戰湛就不用問怎麼召喚了。不管怎麼樣,至少證明寒霸的金手指開了!
戰湛很欣慰,“還有呢?你的修爲有沒有提升?”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穿寒非邪的修爲。
寒非邪見他這種時候還關心自己,既感動又難過,“劍尊巔峰。”
那不就是劍聖預備役?
戰湛喜得直咧嘴。
寒非邪看他高興,嘴角也掛起淡淡的笑意。
法拉利聽不到戰湛講話,安靜地趴在邊上,看着寒非邪,眼眶微微發熱。自從贊贊娘摔下來之後,寒爹就沒有真正地笑過,每次笑,不是假得要命,就是酸得牙疼。
“師父呢?爲什麼你變成了山主?”戰湛問。
“你……之後,”即使戰湛回到他身邊,寒非邪依舊說不出“墜崖”兩個字,含糊地帶了過去,“師伯突破成劍神,追殺水赤煉,麒麟世家不戰而逃。”
戰湛嘴巴成“O”型。白夢主這是要逆天的節奏啊!他顫巍巍地問道:“藥皇莊和麒麟世家還健在嗎?”
“在。”
“……是想慢慢地弄死他們嗎?”
寒非邪道:“師伯在追殺途中失蹤了。”
“水赤煉?”
“還在。”
戰湛:“……”於是這個世界最高設定的劍神在追殺劍聖的途中失蹤了,而被追殺的劍聖還很滋潤地活着?這樣的情節走向確定沒問題嗎?確定可以圓回來嗎?
“那你怎麼當上白夢山山主的?”
寒非邪道:“我繼承了白夢境,出關的時候已經是劍皇巔峰,恰逢白夢山百廢待興。”
“白夢山不是還有魔獸和長老嗎?”
“長老在對抗麒麟世家中,力竭而亡。魔獸都跑了。”
戰湛秒懂。白夢主失蹤了,皇甫雲掛了,整個白夢山最強大的估計就是寒非邪了。光想象,他就爲這樣一個爛攤子心煩不已,難爲寒非邪還能撐下來,“一定很辛苦,你都熬出鬍子了。”
說到這裡,寒非邪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自然地摸摸鬍子道:“師伯失蹤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麒麟世家和藥皇莊顧忌他,不敢來犯。水赤煉更是成日躲在藥皇莊裡不敢露面。”他徐徐地講着戰湛沉睡兩年的事,講着他接收白夢山時如何服衆,講着白夢山分成內外刑三堂,講着化被動爲主動,擴張白夢山地盤,令其他世家越發疑神疑鬼,不敢來襲,講着如何與楊成奇、楊柳柳重逢……
戰湛這才知道楊成奇之後竟然也有一番奇遇,與橫跨騰雲、紫氣兩大帝國的第一商行紫晶商行搭上了線,成爲紫晶商行駐白夢山特使,楊柳柳沾光成了內堂主孔妍姿的助手。另外歐陽少年叫歐陽琳,是刑堂主,破折號叫蒯龍,是外堂主。金謙和朱晚雖然和寒非邪關係親近,但在白夢山資歷太淺,只好當寒非邪身邊的大管事和二管事。
寒非邪道:“紫晶商行派特使駐紮的條件極爲苛刻,其中一條便是世家中必須出過一位劍神。白夢山尚不能完全符合條件,他們也是看在師伯是當代劍神的份上,才大開方便之門。”
戰湛心頭沉甸甸的。這麼說來,白夢山現在的繁華景象都是建立在白夢主還在情況下,一旦他們知道白夢主失蹤……麒麟世家和水赤煉聯手入侵的噩夢必會再次上演,而現在的白夢山會更加不堪一擊。
戰湛道:“那楊成奇他知不知道?”
寒非邪搖搖頭,“這件事只有你我、妍姿、阿龍和阿琳知道。其他人都以爲師伯在閉關救師父。”言下之意是連金謙和朱晚都不曉得。
戰湛想想,也覺得這樣最好。孔妍姿、破折號和歐陽琳纔是白夢山嫡系,雖然他相信朱晚和金謙不會出賣白夢山,但是別人未必這樣想,用自己的信任換得別人的不安只會造成白夢山內部不穩。
“皇甫師叔他?”
“和師伯一起失蹤了。”
戰湛閉上眼睛,耳邊是白夢主那聲撕心裂肺的嘶吼,眼前是寒非邪驚慌失措痛徹心扉的表情。
“我不會再讓你有事,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寒非邪湊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
戰湛睜開眼睛,寒非邪再度“抱”着自己,動作不似上次那樣小心翼翼,卻強硬堅定得像堵城牆。
“我爹孃知道消息嗎?”戰湛煞風景地冒出一句。
寒非邪手臂鬆了鬆,又鬆了鬆,退開來無奈地望着他,滿眼都是對他不解風情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