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晏這邊信誓旦旦奮發圖強,殷槐宇那頭皺了皺眉:“一副臉上塗了屎的樣子,別把我牀蹭髒了。”
大哥,你是幫主,注意形象。刑晏瞥了一眼自己身下的牀,髒成這樣,那人怎麼還好意思表現得自己多愛乾淨呢!
這時,殷槐宇朗聲喚了一句:“來人。”阿憶就盈盈地進來了。
刑晏不顧得牀上髒,往被子裡一縮。
“給我,把牀收拾乾淨。包括牀上所有的髒東西。”
刑晏算是見識到了,這社會,至少在這個冰山美人這兒,是多麼男女不分。
接着,在他的長吁短嘆中,被一裹,連着牀單被子,被一嬌滴滴的小丫鬟提溜出去了。
殷槐宇牀上很快又重新鋪上了乾淨整潔的牀單和薄被,他一身輕鬆地躺在上頭。
其實他裡還是有點吃不準。這人一夜之間變化是不假,這事兒當初刑晏爲了留在自己身邊的各個招數中卻也曾出現過。但偏偏“借屍還魂”這事兒他還是有點信的。
自己的真面貌從來只幾個貼身侍女見過,連幫中除自己外地位最高的三個堂主也都不知道每天見到的那臉竟還是假的。服侍過自己的幾個男寵中,刑晏是唯一見過的。而他之前的,也都是一夜就被遣走了。但若現在這人不是刑晏本人,那這事兒就有點複雜了。
刑晏裹着髒兮兮的牀單,屁顛屁顛地跟在阿憶後頭:“好姐姐,給我張牀吧。”
“刑公子怎麼這話說得,我們虐待你似的。趕緊跟上。”阿憶停下腳步,看着身後狼狽的刑晏。其實刑晏狼狽倒不是第一次,狼狽了還大晚上出來招風,就夠稀奇好笑的了。
牀單拖着地,給阿憶領進一屋時,刑晏裹進來一摞樹葉雜草泥土什麼的。
屋內小豐正對着一昏黃的燭燈打瞌睡,一看有人進來了,揉揉眼睛:“你怎麼回來了。我還當又要留宿幫主屋內了呢。”
刑晏眨眨眼睛,回頭看向阿憶。
阿憶收回了推門的手:“刑公子快讓小豐幫你清洗一下,抓緊睡吧。近三更天了。”說罷轉身拐走了。
合着這就是他的屋,白跟人後頭賠笑那麼久了。
屋內小豐從凳上起來,伸了個懶腰,才慢悠悠地走到屏風後。刑晏一關上門,就把身上帶着騷臭的被單甩一邊兒。
“這水涼了,是重燒還是就不洗了?”小豐的聲音從屏風後頭傳來。
“給我燒水去!”有侍童不使喚,那是傻子,“你能給我這麼一身髒不洗澡跑去睡我佩服你!”
“切,佩服你自己去!”小豐嘟噥一聲,還真出去燒水了。
刑晏一邊抱着柱子墊上枕頭再拿頭撞:“這身體原來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身裡身外洗舒適了,三更梆子已敲過一會兒了。刑晏咕嚕咕嚕滾到牀上去,晾小豐在那兒收拾給他整得灑了一地的水和花瓣。那花瓣是他聽說那冰山美人泡澡時要用的,硬讓小豐給他去拿了些來,爲此後頭他還在半涼的水裡頭多呆了一盞茶功夫——花瓣來得不易,不能剛進水自己就出去了。
小豐累得半死,出去時看他人打着呼嚕睡得香,臉上帶着讓人起一身疙瘩的笑。小豐凌空對他“呸”了一口:“讓你橫!看你橫到幾時!”
次日清晨,刑晏還砸吧着嘴夢着眼前一盤意大利粉一盆披薩時,被阿憶從被窩裡拖出來了:“刑公子單名一個晏字,幫主姓殷名槐宇。快起來幫主找你。”
刑晏打了個哈欠:“小瘋子呢?”
“他昨晚給折騰得厲害,今兒阿憶來服侍公子。”
幸得此時他還沒睡清醒,否則絕對和這美女姐姐孤男寡女地扭捏好久。
阿憶心思細,拿冷水來給他洗臉。冷水一激,刑晏一哆嗦,清醒了。
“快去武場吧。幫主一大早在那兒等着了。”
刑晏摸摸自己空空的肚子,心裡嘀咕幾下,乖乖地跟着去了。
想不到這天還沒亮透,武場上人倒不少了。三個極品的堂主都在,三笨蛋也在,還有模有樣地訓練着一幫人。
掃了一圈,沒見着殷槐宇人:“幫主大人呢?”
阿茸從一邊走來:“幫主等了好久不見你來,便先去用早膳了。”
此時刑晏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聲。小爺我可是從昨晚上就沒吃了啊!
三笨蛋看到了他,極有默契地圍了上來:“邢大哥。”
“邢大哥好早。”
“邢大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申溼滿臉羞紅地一吼,全武場的人都轉過頭來看這他了。
刑晏終於又找回了成爲衆人目光焦點的成就感:“兄弟們早——”
除了三笨蛋,其他人面無表情地回過頭該幹啥幹啥去了。
“小賠,小落,小溼,刑大哥跟你們說點事!”
三人眼裡泛着光。
“你們邢大哥,肚子餓了。”
“我們該回去練武了吧?”錢賠看向水落。
“我們是該回去練武了。”水落看向申溼。
申溼一臉崇拜地看着刑晏:“邢大哥,你真厲害!我從來不會覺得肚子餓!”
刑晏肯定了,不止這原來的刑晏是神仙,這三“哥們兒”都是。
“刑公子,幫主來了。”隱身多時的阿茸又出現在他身後。
刑晏回頭一看,果然那人又一身華麗麗的紫黑長袍姿勢優美地往這邊走着。美中不足就那張臉,披了張皮,醜不是蓋的。
“阿茸,你下去吧。”殷槐宇說着,目光沒離刑晏。刑晏給瞧的背後毛毛的,都想伸手去撓。
衆人此時又都停下了動作,轉向他們這邊。同之前看刑晏不同,這會兒大家都微低下了頭。
“你們自己練。”殷槐宇用內力送出這句話,側過頭問刑晏,“知道本幫主今天讓你來什麼目的?”
刑晏搖頭。
“若你能躲過我十招,本幫主便答應你一件事。”他現在還摸不清這人到底是想留下還是離開,但答應一件事,總歸不會有錯。
刑晏懵了,“招”是個什麼東西啊。武俠小說電視電影的沒少看,但這些裡頭哪裡有像劃分“釐米”那樣告訴他什麼叫“一招”啊!
得,躲就是了唄。
刑晏露出門牙:“沒問題!”說着右腳向後退了一大步,兩手擺了個奧特曼的姿勢。
殷槐宇卻微微仰起頭掃了一圈:“去西邊那兒,空一些。”
刑晏頭上掛下三條黑線。現在這裡還不夠空嗎?比上一個拳擊場了啊大哥,你準備把我打到多遠開外啊!
殷槐宇停下的地方果然——不一般。這哪是空地啊,這是梅花樁。小爺我再不懂武功,樁和空地還是分得清的。
“上去。”殷槐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人已經飛到一根樁上站着了。
刑晏只覺得眼前黑布一閃,就已經要擡着頭找那人了。
他蹭蹭蹭,蹭到一根稍彎點的木樁邊上站着,異常英勇地撩起衣襬,拿腳往那凸出處踩去。
殷槐宇冷嗤一聲,兩手交抱胸前看着他折騰。
功夫不負有心人。刑晏終於滿頭大汗地在這不大的一根樁上安下了自己的兩隻腳,只不過在左右晃着。
“第一招。”殷槐宇沒等他站穩,在樁上向朱雀方位邁出幾步抄到他身後。
“哎喲喂呀!”刑晏給嚇了一大跳,但身子還是想着“躲”這個字,於是乾脆利落地向前倒去。兩手及時抱住了前頭那根樁,於是他的身子就像座橋一樣架在了兩樁之間。
殷槐宇卻給他這一“招”搞愣了。這小子,搞什麼名堂?
手和腳要這樣撐住一個人的重量也不容易,很快他就要不行了。臉憋得通紅,他用盡最後一口氣,痛苦地扭過頭:“幫主大人……幫我……起來……”
殷槐宇在他腳上踢了一下。他終於解脫了,直直地掉了下去。
“起來,給我認真點!”
刑晏正拍着滿臉的土。他怨念地擡起臉來:“你搞得那麼有難度,我也想能躲過啊!”
殷槐宇眯起了眼睛:他這樣真不像裝的。刑晏氣可是傲得很,若非幾經管教,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是不肯服軟的。眼前這人,卻是個嬉皮笑臉油裡油氣的性格。
他本說“答應他一件事”,就是像讓他能使出真功夫,從而自己能判斷出到底是否原來那人。現在,他還想再試探一番。
“那便在地上。起勢。”
“啊?哦!”刑晏反應了一秒,縮着脖子握緊拳頭擺到臉前,眼睛還揪着從拳頭上一點點的地方瞄向敵人。
“第二招。”
刑晏直接趴地上了,拳頭都來不及收回。
他趴在地上,拿十根爪子撓地,黃土地給他撓出了十道痕跡。
殷槐宇嘆了口氣:“行了,起來吧。”
刑晏又撓了兩下,爬起來捶着頭拍拍衣服。
“如果你躲過了,準備要幹什麼?”殷槐宇覺得自己給他搞的也想撓地了,這問題問的太失他幫主的威嚴。
“準備讓你把阿憶給我。”刑晏拿滿是黃土的兩手掌一邊捂了一臉巴子,還不忘扭扭肩。
“給你?做什麼?”
“當媳婦兒!”刑晏說得好小聲好小聲。
殷槐宇希望他能說得更小聲一點。這人,高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