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着可以代勞,但本淨也不會真讓他們做什麼,因此這多住的兩天算得上清閒。
殷槐宇隨身帶着記錄幫中煩瑣事務的簿冊,從正廳回來後就坐窗前翻閱着。刑晏無聊,想着大白天的應該也沒什麼人會殺人滅口之類,便溜了出去。
瞎轉悠幾圈,竟到了寺後方的一片樟木林前,腳下的路也斷了。撓撓頭,四處看了一圈,除了樟樹就是一巨大的石頭,上頭“禁地”二字紅得難以忽略。
刑晏聳聳肩。據他經驗,“禁地”裡頭都不會發上什麼好事。正打算打道回府,樟木林裡突然傳出一陣“沙沙”的聲響。隨即,中氣十足的老者的嗓音傳來:“刑晏,老夫等你好久了。”
隨聲而至,一位鶴髮童顏的古稀老者,滿面紅光,眉長及肩。刑晏看着他不禁想到了《西遊記》中的土地公公。
“老頭子,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由於土地被孫猴子欺負的形象根深蒂固,刑晏竟也沒想到要對老者尊敬一些,出口就一句討罵的話。
老者哈哈一笑,三指捋胡:“有意思!這樣吧,你拜老夫爲師,老夫傳你絕世神功。”
絕世神功當然很有誘惑力,但是刑晏不覺得這是一個多大的餡餅:“你想幹什麼?”他一臉警惕。
“別緊張。老夫名號虞汐真人,是本淨那老傢伙多年的好友。昨夜他跟老夫提了你這娃娃,今天見到你覺得還挺對老夫胃口。怎麼,看不上?”
刑晏有點心動了:“那啥……不是看不上的意思。我吧,有師父了。”就是他家美人。他其實挺想一腔自豪地講出這句話,但怕嚇到老人,憋肚子裡了。
“哦?那確實不能再拜老夫爲師了。”虞汐真人一臉遺憾,忽然又有點激動地說,“把手給我。”
刑晏剛想一通理論解釋自己的脈門所在不能隨便給別人,手卻已經被抓住。
看着虞汐真人一臉開心樣,笑得眉毛都跟着抖,刑晏決定還是就跟這個一興奮就忘記自稱“老夫”的真人握握手。
“你的真氣,還挺足啊!”虞汐真人騰出另一隻手捋鬍子,“你不會用氣對吧?來來來,我來教你。”
不忍擼他的意,刑晏跟着虞汐真人就地打坐。
“吐納其實很講究,天時地利當然最好。通常不能同時達到這些要求,但如果掌握了吐納的技巧,同樣能達到吐故納新、提升內力的目的。“虞汐真人說着閉上了眼睛,“凡行氣以鼻納氣,以口吐氣。微而引之,名曰長息。內氣有一,吐氣有六。內氣一者吸也。吐氣六者,謂吹、呼、唏、呵、噓、稲,皆出氣也。①吐惟細細,納惟綿綿。掌握此八字,方可謂之‘吐納’。”
刑晏知道他這是傳自己內功的基礎,因此也格外用心聽。有些詞文縐縐的,他聽不太懂但也纔出個大概。待其話畢,他也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屏息約三秒之後,才緩緩從口中吐出。
虞汐真人在一旁看着,感受到他的氣息,點頭道:“小娃娃悟性不錯。看來我眼光不減當年啊!”
刑晏聽他說自己悟性好,頓時心花怒放。
又跟着虞汐真人做了一個時辰左右的吐納,再睜眼時,刑晏已雙目一片清明。
“怎麼樣?現在你試試把真氣都歸到膻中穴,有沒有覺得很滿啊?”
“哈?這要怎麼歸啊?”刑晏是知道膻中穴在哪兒的。但是,真氣這個東西說出來就有點玄乎了,還要再把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聚起來塞一個地方去,怎麼想怎麼不可行嘛!
虞汐真人一拍腦袋:“小娃娃,你真的是習武之人嗎?”
刑晏的耳朵耷拉下來,腦袋也跟着吊脖子上了。
“哎,別泄氣!有我在呢,怕什麼!”
虞汐真人似乎是真的老當益壯,一整個下午都纏着刑晏,教了他許多內息的運用之法,才放他走。臨行前還萬分囑咐明日一大早還來這地方。
刑晏一日下來也收穫不少,欣然應允。
哼歌回到少林安排給他們的客房,聞到屋內的香氣,這才發覺自己連午飯都沒吃竟不覺得餓。想來是吐納的功效,刑晏最後飈上一個高音,推門而入。
殷槐宇坐在飯桌前,膝上攤着他那不離身的簿冊,眼睛卻不知看着那塊地。
“喲呵,小爺我回來了!”刑晏瞅準了飯桌邊另一張空着的凳子,就要往上坐。
可當他屁、股真正停止下落的趨勢時,卻是在接觸到地面之後。
回頭,只見剛剛還在他屁股下方的凳子不知何時給移到了一邊。
“喂,你這人太過分了吧!”刑晏衝着假意看書的殷槐宇吼道。
哪知殷槐宇卻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我等你三個多時辰了”,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
“你開……開什麼玩笑!”三個時辰,那不是午時之前嗎?這個人從午飯就在等自己,怎麼可能!
刑晏又爬上凳子。這會兒是抓好了在自己屁、股底下,才坐上去的。
少林寺裡頭,即使是爲他們客人準備的飯菜,也都是素食。看着眼前不是青的就是白的,刑晏覺得自己也沒胃口了。
他扒拉幾口飯,帶着點氣性一甩筷子,滾到牀上大字躺開:“啊,還是牀舒服。”
“你……中午也沒吃。再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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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晏睜開那隻朝外的眼睛,看了他家美人一眼。
說實話,這種關心的話給殷槐宇冷冰冰的語氣說出來還挺討人厭的,但刑晏先前對他移開自己凳子的氣卻消得一乾二淨了。
“這裡的菜都沒肉,我不太有胃口。你吃吧。”刑晏說得很小聲,也不確定坐得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殷槐宇聽不聽得到。
但殷槐宇的筷子卻一滯,復伸向那盤豆腐。
“喂!”刑晏在牀上翻滾了幾下,因爲還沒到自己生物鐘睡覺的時間,所以腦子還清醒得很。他看着殷槐宇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他,“那個……你說從中午就在等我……是真的?”
殷槐宇正送一口飯到嘴裡,“嗯”的一聲有點悶悶的。
“那啥……對不起啊,讓你等我這麼久。”刑晏揪過被子矇住頭,把自己聲音也變得悶悶的。
“你去哪了?”殷槐宇手上還端着碗拿着筷子,卻停下了吃飯的動作。
刑晏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跟他說虞汐真人的事:“就是……隨便逛了逛。”
“隨便逛了這麼久?”殷槐宇不依不饒。
刑晏咬咬牙:“你要是答應了正式收我爲徒,認真教我武功,我……我就說!”
“……好。”
殷槐宇顯然回答的不是很乾脆。這一認識讓刑晏有種賺到了的感覺,當下嘰裡呱啦從少林的風景講到了寺廟的建築,總算把事情給說清楚了。
他眯着眼偷偷看殷槐宇的反應,卻從頭到尾還只是看到他家美人的背影。
“喂,你怎麼……不表示一下?”
“沒什麼好表示的。”殷槐宇說着,又不緊不慢地吃着飯。
既然跟殷槐宇全盤托出了,次日刑晏出去找虞汐真人也不用再偷偷摸摸。
昂首闊步地走到門口反手勾住門邊,邁出門檻前,刑晏又回頭瞄了一眼他家美人。卻只見到那個纖細的背影穩如泰山地坐着。泰山和纖細,明明不搭調啊!
刑晏右手食指搓搓鼻子,回想昨日學到的運氣之法,待積了滿腔的真氣,大吼一聲:“我家住在黃土高坡!”收聲,直奔寺後禁地。
虞汐真人已盤膝而坐。聽到腳步聲,睜眼一笑,滿面紅光:“小娃娃,還挺快的。”
刑晏抱着胳膊抖腳:“那是!我腳如疾風勢如閃電,‘哧溜’一下就過來了。”
虞汐真人捻胡而笑:“小娃娃臉皮跟我一樣厚,挺好挺好!快,坐下來把我昨天教你的再過一次。”
刑晏也不貧嘴了,乖乖坐下,帶動真氣運行了一個周天。
再睜開眼時,虞汐真人已經坐到了附近最大的一棵樟樹上:“小娃娃,有沒有身體變輕了的感覺?”
“哈,我感覺都要飛起來了!”刑晏眼睛眨都不眨地瞎扯。
虞汐真人眼中精光一閃:“那就飛上來吧。”
“嘿嘿,”刑晏抓抓後腦勺,“你都還沒教我怎麼飛,我不會飛呢!”
虞汐真人原本晃着的腳突然往前一踢,一隻鞋子就直奔刑晏門面而來:“小娃娃還跟我瞎扯!趕快紮好馬步,我教你幾個必殺招。”
刑晏一聽,心道不好。之前跟着殷槐宇學武,馬步是沒少扎,卻似乎沒學到什麼本事。怎麼這老頭昨天給了自己一點甜頭,今天也開始忽悠自己了!咱可不能在一條陰溝裡翻兩次船。
這麼打算着,他就突然按着肩膀蹲了下去。
虞汐真人看他不對勁,從書上跳下來:“你肩膀怎麼了?”
刑晏虛弱地擡起頭:“你應該問我屁股怎麼了。”
“……那你屁股怎麼了?”
“它突然往後長了……”